蓦然回首,那梦还在灯火阑珊处。我扑扇着翅膀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老长……
传说,蝴蝶泉是每只蝴蝶的梦想,我的梦想也是。我飞过黑暗恐怖的森林,飞过暴雨的地方,我飞了13年,我得意着,我骄傲着,我心中有一只歌。风,不停。夜,明晰了又暗淡。
翅,舞动着。
纯白的翅膀染上触目的红,印象华美的紫,衬上美丽的橙。我知道,夜,就要来了,我没再怕,我对自己说。终究,太阳离了我。
翅,安然着。
恐怖的森林里有着许多看不见的危险,我没再怕,要颤抖的翅膀,却出卖了我的内心,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一回头,那恐怖的黑,仿佛要将我吞噬。我扑扇着翅膀,快,更快,黑夜伪装的布衣,被我划出一道道口子,我穿梭着,一片绿林,一丛绿草,一只蜘蛛网。最终,我倒下了,绿枝开始张牙舞爪,绿草开始发出诡异的笑声,我哭了,像是在祭奠我最后一丝希望,最后的痴心妄想。我发着抖,我放弃了,甚至没有一丝挣扎。兴许是有了幻象。竟然眼前有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蝴蝶,一盏明灯,还有一只粉笔画出的路!我开始拼命挣扎,我用尽全身每一个细胞去挣扎,风开始阴阳怪气的喝彩,而我却开心极了。终于,一瞬,蜘蛛的愿望落空。
翅!断!
我听见那声让我痛不欲生的响,我留着泪,笑着,我努力起身,那天,风很大,我没有回头,看到天上有一只残翅的蝶,飞了很久很久,居然它没有回头。
这里,是苍苍南山。
我住在一山之隅,每日上山砍柴。此地多有松,遍野的劲松。
风悄悄溜过来,“沙沙”“沙沙”……远处,山峦环绕的弓形洼地里燃烧着熊熊之火,一片如此绚丽的金色。夜快来临,我追随这夕阳啊!“若说,我得马上砍完这片木头”。我心中念叨,手上加紧干起来,汗流下来。天黑了怎么有回家的路呢,我是没闲钱买火把的。松无言地静穆在那里,注视着我佝偻的背脊。
回到家,推开门,一切隐去了生气。鳏夫是没有温暖的。
梦里,我梦见添置上一件新衣裳,笑出声。松矗立在不远处,陪我朗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趁星星还没醒来便去烧炭。白天所得的木头被染黑灸烤。汗顺着白色发丝滚动下来,落在“滋滋”的炉里。脸也被炉火映上一份赤霞。顾不上别的了,我用手去翻看木头……啊!好烫!
心里却仍是快乐的。我那千斤炭快好了!
松也跟着开心,展开它笔直的躯干,拥抱我。
“到了集市的日子吗?”不,还有三天呢。
“到了集市的日子吗?”不,还有两天呢。
“到了集市的日子吗?”对,就在明天!
怀着甜蜜入睡,我也不觉得薄被的寒冷了。
黑夜的影向石缝里躲藏,松爱抚地唤我。牵上牛,我踏着如水月华向早市去了。
到达市门已是正午时分。我和可怜的它饥肠辘辘。“歇歇吧”,心口处有个声音。“不行,快些去赶集!”另一个声音响起。大风吹,雪夹着霜刮过脸,疼痛难忍,那毕竟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冰冷令我沉静下来,不顾饥饿,我决定:向前!心又开始兴奋了。我似乎又听到了松树的声音。
“他们是谁?”眼前突然闪出两个人影。
一人黄衣白领,袖口上是褶褶生辉的纹绣。绿竹纹披肩迎风而动。一人身着白袍,腰间束一条白绫缎,上系白玉。
他们朝我来了。这莫不是……
转头刚想跑,发现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雪仍飘扬飘扬,松没了影。
“你的炭,留下!”尖细的嗓子发出声音。
“不,放过我吧,大人。我都快被冻死了。我……”
话音未落。白衣人一脚踹向我。手不愿放开牵牛的绳,便又是一脚。一脚又一脚……
我扯住他的衣角,那样小声的祈求“不行的,求您了!您开眼吧!”
但这次,我迎来的是马蹄,想躲开——一声惊叫划破白昼。眼前一片黑。
我又梦见了,雀欢天喜地抖动身躯,消失在缕缕炊烟中。白雾环绕的山上,锐利的松针,似绿莹莹的剑,风拂过。他们不再歌唱,“沙沙”不再。旭日还是朦胧的,一条细细的金线迤逦于半空,透过雾霭,轻纱一样交织着。
不远处是一只佝偻的背影,他在笑,松也是。
铺天盖地的银粟洒下来,红白对比那样震撼人心,那样寂静。
我在梦我的桃源。
我将永远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