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的是昆曲风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耳畔幽幽地传来婉转悠然的曲儿。戏台上,在表演。
我走近了细看。她唱着千年的恩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好一出肝肠寸断的相思!好一个相思成疾的杜丽娘!我聚精会神地听完了这出《游园惊梦》。她已唱罢,我还回味在这昆曲的余韵中。
没有震撼人心的旋律,只有回味无穷的调儿;没有艳丽的内容,只有典雅的唱词;没有流行乐风的风靡,只有人心中的执着。我第一次听到昆曲,呆呆地站着,轻微颤了颤。“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我不由得心生敬意。
昆曲已经被列入国家非物质遗产。到底是应该为它喝彩还是惋惜?它独树一帜的曲风,让人听得身临其境;它别出心裁的舞蹈,让人看得如痴如醉;它美轮美奂的戏服,让人惊叹苏绣的巧夺天工。它真是美极了。但,仿佛古老的传统美沉沦,隐世,不为人知。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我一度怀疑,能不能保护好它?
望着演员粉墨登场,纤纤素手执一把折扇,迈着碎步缓缓出场。她带着凤冠,披着霞披坎肩,真如《长生殿》中的杨贵妃一般无二。唱戏的演员唱醉在戏中,看台上的观众看醉了……可还知道是人生一样的戏,还是戏一样的人生?不晓。
我们不是演员,唱不了昆曲一出。我们又都是演员,在人生的戏台上,演绎昆曲里的悲欢离合,冷暖世情。你方唱罢,我便登台,唱一出人间凡词俗调就是。人生的许多过程就是始于一场戏,落幕于另一场戏中。
如若时至今日,还无人问津、热爱和传承昆曲,那么千百年来,我们祖辈世代传承的心血便都化成泡影。那是多少人一辈子的心血!别让它的历史成为过眼云烟。
当我们神色匆匆地走在高楼大厦间,以小小的耳机隔绝世界时,可曾发现我们的生活缺少了些什么?别让它被日渐忙碌的生活掩盖住光芒。双眼迷失在繁华的世界中,灵魂也跟着沉寂、麻木。要是累了,且随我听罢。吴侬软语请君共赏昆中曲,寻得原来曲中坤。
你若问我什么是个好,我只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那余音绕梁的曲儿。在我心中,昆曲它经久不衰。
每个人心中大概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如一根红线系着过去,牵着未来。
清晨烟雾朦胧的古城,家家户户上空盘旋的炊烟是它苏醒的标志,远处的青山被雾气笼罩着,青砖黛瓦的寺庙中,传来的钟声是这座古城最古朴的记忆。
晨雾散去,古城热闹起来,人们赶集般地涌上街头,而我在街上漫无目地走着,直到遇见了他——
这是一个卖糖画的老人。
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马褂,双指间夹着烟,坐在小板凳上,茫然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身旁的小车摆着一个煤炉,炉子上放了一个小锅,锅旁是一块青石板。
他的生意十分冷清,与热闹的街市相比,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好奇地走上前去,老人一见有顾客来,连忙将手中的烟熄灭,慌乱地擦了擦手,他的眸子里突然有了光,有了神。但我告诉老人,我需要一个龙型的糖画时,他惊喜地打开了楼上的锅盖,我看见那糖正熬得焦黄明亮,时不时地冒着泡,香气四溢,他骄傲地对我说,这糖画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糖浆,均匀地铺在青石板上,然后娴熟地用勺子一拉一划,那糖浆在石板上呈现出翩然的姿态,片刻间,一条中国龙玉然于石板之上。那片片龙鳞历历在目,最绝妙的还是最后那点睛之笔,老人将手往上一提一点,龙的眼睛便悄然立在了青石板上,仿佛一条真龙,活灵活现。我生怕惊扰了这条之欲出的龙,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
老人用小铲轻轻一铲,双手将糖画递给了我,我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用手去接张糖画,轻轻含在嘴里咬下一口。一丝香甜,一丝甜蜜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在心中酝酿开来,这份甜蜜牵动了我心中的某一根红线,让我想起了儿时的味道。
可为什么这份甜蜜中还饱含着一丝无奈,一丝迷茫?
看着我吃得如此高兴,老人却黯然神伤,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过去我可是这个行当里很有名气的,好多人都是吃着我的糖会长大的,现在各色糖果琳琅满目,我的糖画也没有人来吃了,老了,不中用了……”老人的叹息就像深秋里的落叶,裹挟着秋的萧瑟,凋落在热闹的街市。
望着她忧伤的神情,我沉默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我不知,明天他是否还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知,当有一天我想再去寻找,又该到哪里去呢?
迷失在大街上的只是糖画老人吗?
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