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树隙射向我的眼睛。道旁的小树上铺满了彩色的被子,像给它们穿上了一件件美丽的花衣。依稀记得上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阳台上,在阳光下……
爸爸又开始晒被子了,棉被从橱柜中被找出来,从床上给抱出来,整齐地舒展在铁杆上。棉絮和尘埃一起被拍起,飘在空中,像春日里点点杨花、丝丝柳絮。我用手指捕捉到一根羽毛,一根白色的稀松的羽毛。这是从小鸟身上掉下来的吧,是从羽绒被中钻出来的吧。眯起眼,这一切仿佛都是虚幻的,都是模糊。捧一本书坐下,时而看书,时而抬头看天。衣架上的袜子在风中旋转,旋转,像是倒置的旋转木马,久违的蓝天也对我微笑,云彩是他脸上的晕,风儿是他的话语,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松散了,一种慵懒的幸福浮漾在人们心中。
小金鱼卧在水底,动也不动,只是咕噜咕噜地向外吐泡泡。忽然,“哗”地一声跃出水面,又“啪”地沉入水底,尾巴击打在水面上,溅起几朵水花。水面上立刻荡起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扩散开去……触碰到鱼缸壁,又反射回一圈波纹。在中心相遇,从缸壁回返,波纹是那么规则,又是那么不规则。波纹们挤在一起,多么像人——在家中团聚,又四散奔走,过年才能相遇一次。无论你心在何方,志向多高远,总会回到那个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的家。
阳光把鱼缸里的水波折射到墙上,水波把墙上的阳光逗引得潋滟生姿。阳光又跳到书架上,落到书眉上,趴在书脊上,风移影动,珊珊可爱。此刻,我不想看表——既使我知道时候不早。
多么希望时光能凝固在这一刻啊!阳光暖人心,催人睡;初春难常在,且珍惜……
我又回到这里。
手指略过粗糙的墙壁,走进了那条小巷子。我放慢脚步,似乎迈出的每一步,都踏在曾经的足迹上。
这条巷子并不算宽,甚至无法容纳很多人并肩通过。地面和墙壁一样布满了岁月的皱纹——总是凹凸不平的。小巷子里只是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这其实不是一个适宜奔跑和玩耍的地方,但我儿时的时光,都曾在这儿度过。
那时的我,喜欢模仿穿行在巷子里卖糖葫芦大娘的吆喝声,在床底箱子里翻出久已不用的水瓢,不顾上面还有灰,就抓着它跑出去,用细木棍敲打着,扯着嗓子喊:“卖糖葫芦哩……”稚嫩的声音沿着巷子晃荡一路。
但是到了晚上,我就要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能出门吵闹了。有时候,我会不言不语出神地辨听巷子里传来的声响——那也许是风穿过树梢,也许是晚归的女子,也许是一声野猫的顽皮……
小巷子里的味道也让我着迷。每到雨后,泥土变得潮湿柔软,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氤氲在空气里。这时,搬两张小板凳坐在门前听外公讲故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其实故事已经听过很多遍,只是每当外公持着一口生硬且沙哑的普通话,陶醉地讲诉他喜欢的故事时,我总会被他有趣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地笑。那笑声,如同涟漪荡漾在巷子里,不知不觉地,被每一块墙砖、每一块石板铭记。
此外,小巷子的每家人家都仿佛藏着一位大厨师。每到饭点,各家都飘出了诱人的香味。这时的我和小伙伴就会欢快地站在各家门口,翘着小鼻子,使劲儿闻诱人的香味——红烧鱼,糖醋排骨,炖鸡汤……满巷子都是幸福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如果此时有家请我们进去吃饭,那就最乐呵的事啦!
时过境迁,我已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多年未回来看望过这条小巷子。如今的邂逅,也不再是梦中的相遇。只是,童年,我又一次见到了你。
那条小巷子,你一定住在我的内心深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