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琴毕，但它荡气回肠的琴音却一直游走在她心里，经久不息。又过了许久，琴音渐渐在她内心平息，继而沉淀。她睁开眼，师父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感受，三日后再来。”

她起身，作揖，谢过后就离开了。今天是她第一次学琴，师父并没有教她弹，只是让她感受，在旁边听他弹。

三日很快就过去，她上山再次向师傅请教，还是那么回事，他弹，她听。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一年，早在半年前，她就想放弃了。她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只是她认为不练光听，又有何用？但来之前，她已听说了师父是个性情古怪之人，搞不好一气之下就赶她走了呢。于是她又忍了半年。

今天，是到师父这儿学琴满一年的最后一天，她要向师父坦白自己的不满。来到师父练琴的后院，师父仿佛知道她要来，领着她径直来到了后山，她正要说话，师父制止了她，一直领着她在后山逛了很久，很久。

直到傍晚，将整个后山逛了一遍，他们才回家。再次来到后院，师父领她坐入凉亭，此时，师父才开口。他吮了一口茶，抬起头，望着她说：“你是不是感觉很奇怪？”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是来学琴的，可是师父你一年来并没有教我弹琴，总是让我在听，光听能学会弹琴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才回来吗？”师父笑了笑，又问。

师父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她早就习惯了，但脸上的疑惑却丝毫不减。想了想，她摸着脑袋才挤出一个答案：“因为我们将整座山逛了个遍。”

师父摆摆手，说：“如果这座山只是一座小土丘，你可能逛一天吗？”她摇摇头。“正是因为它大，你才会逛那么久，不是吗？”师父仍在笑。

“山大有什么问题吗？”她终于忍不住了，“师父，我是来学琴的，不是……”

“唉——！”师父沉重的叹息打断了她的发言，“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你听到了溪水的声音吗？你听到了黄莺的歌唱吗？你听到了蚯蚓翻土吗？”听到师父的话，她闭眼仔细回忆，她恍然大悟了：“师父，师父，不止，还有鹿鸣，还有犬吠，不对，还有，嗯，还有各种鸟儿的叫声……”她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她知道这是师傅在弹琴，琴声的内容，竟然就是她一路上曾经听到的声音啊！她激动极了，兴奋地睁开眼。“天啊！”她又是一声惊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天上，树上，地上，水里，四周围满了动物，连地上含苞欲放的花现在都开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望向师父。

许久，曲毕，可动物们却还没离开，似乎期盼着师父能再弹一曲，而她也能感觉到四周的树木还有余音绕梁。此时，师父睁开眼，道：“这，就是沉淀的力量！指间欲有天籁之音，心中必先存天籁之音。”

一语惊人，她如梦初醒，顿时大彻大悟。

那日后，她学琴更加专心，仔细回味师父曲中的每一个音调。后来，师父终于教她弹奏，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进步如此神速，似乎自己的指间凝聚了无限深情。

师父告诉她：“学琴，不单是弹琴，更是悟情啊！它的前提条件，是积累与沉淀。”

天空中，百鸟盘旋，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