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长成一个健康的大女孩,身高直逼一米七。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小时候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从出生起,我就不太平。听妈妈说起,我刚出生时没有出声,医生倒握着我的双脚,不停地拍打我屁股,好久我才哭出早该到来的声音。在全家人刚松了一口气,又传来噩耗:我听不见声音。这消息无疑把家里好不容易才有的欢喜气氛搞的烟飞云散;那时候妈妈天天以泪洗面。寻求多家医院,试了多种治疗方法,我的耳朵终于听到了声音。可能因为小时候这病那病,妈妈说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重度营养不良。
爸爸工作也不算如意。为了维持生计,妈妈在药店工作。我年纪小,放给爷爷奶奶照顾她不放心,又不能把我带在她身边,所以每天中午妈妈都要回家给我做好饭菜,再叮嘱爷爷奶奶喂好才又赶去上班。我又黑又瘦,怎么也不讨人喜欢。爷爷奶奶虽疼我,爱莫能助;爸爸因为工作忙,没什么时间陪我;家里最关心最疼我的,只有妈妈了——也只有她才放心。
记得每天中午我吃到的都是四菜一汤,有时候是大骨汤有时候是乌鸡汤。家里条件也不算很好,我对这些东西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妈妈每天出门前都要说一句:“好吃不好吃,营养在里面。”
后来爸爸的事业终于风生水起蒸蒸日上,妈妈也终于辞退了药店的工作,以便全心照顾我。记得那时候的妈妈瘦得让人心疼,问起来她总是以家族遗传吃不胖来敷衍我。之后的日子她每天和我一起吃,我有些吃不下吃不完的她便“帮”我吃。半年后,她成功的“幸福肥”起来。遇到她曾经的同事,他们一个个见了面都说:“钟!你现在每天都吃的什么啊,气色好太多了吧,以前天天吃快餐,记得你以前整个脸色都是暗黄的……”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家族遗传都是骗人的,妈妈是为了家庭为了工作为了我,每天匆忙赶回家煮饭,自己没有时间吃就回去和同事们吃快餐。他们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我的出生,妈妈轻描淡写似的提起她以前有轻度产后抑郁,终日不见她笑,我是她那段日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细回想起曾有几个未睡熟的夜晚,仿若听见她在对着我喃喃自语:“谢谢你从来没让我失望。”
我伟大的妈妈给予了我生命,并用尽全力来培养我。从不言弃的妈妈,不仅给了我身体营养,还给予我灵魂滋养,我该用什么报答您给我的爱?
这个暑假我学了做饭,学会了自己做菜,给妈妈熬了一锅她最爱的鱼头汤。给她装鱼时,她又要把鱼肉放进我碗里,我夹还给她说:“好吃不好吃,营养在里面。”
校门口,人越来越少了。
初入初中生活,难免有些不适应,许多家长常在晚修后来看望自己的孩子,我便也想要这样的待遇,当父母总是过于忙碌无法前来,我既生气又失落。
我徘徊在校门口,看了校门口无数眼,依旧空荡荡,心中了无生趣,转身,低着头正准备离去,此时,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如一道无声的雷,在心头轰然一震。我赶紧回头一看,发现妈妈站在远处正向我招手,我的心头咯噔一下,寂静无声的湖面顿时起了涟漪。妈妈手里提着袋子,正快速穿过夜色向我走来,近了,近了,更近了,微弱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只见妈妈的嘴唇被冻得青紫,头发早已被吹得十分凌乱,脸色疲惫,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秀丽的黑发中竟闪现着几个无力的白发,在我心目中,妈妈的头发永远是乌黑的,可今年却……。
“你怎么来了?”我心中的怒气消散了。
“额……来看一下你。”妈有点尴尬。
我不知怎得,有些开心,也有些感动,寒风刮进我的胸膛,却被一股暖流吹散了,妈妈赶紧将袋子里的衣服套在我身上,说:“明天大变天,穿多点,不要生病了。”无意间她那双冰冷的双手,触碰到了我的脖子,好冷的手啊。看着妈妈单薄的身体,我不禁低下头,眼眶湿润了。妈妈何曾远离过我,对我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的思绪不禁飘远。
“水可不能一下子放进去!”妈妈端来热水给我洗脚。她慢慢地将有些烫的水朝我脚上泼,痒痒的,暖暖的。热水在桶中打着旋儿,两只脚在水中被母亲的手轮换地搓着,水流一丝丝的慢慢的包裹着我的脚。
我自然地看着蹲在桌子底下的母亲。然而她并非教科书或是文学作品中所写的母亲那样老:她的头发依然是那么乌黑而且亮泽,她的皮肤仍然是那么青春而且富有弹性,她此时正在试水温的手依然还是那样温润而且细腻。
不一定头上有一根白发了才是母亲,不一定鱼尾纹爬上眼角了才是母亲,也不一定一天到晚只是唠叨的才是母亲,恰恰相反:此时蹲在桌子底下因为孩子而消耗掉青春的她才更是母亲!
如今,我的妈妈,为我将青春消耗掉了十年有余,我还要总是抱怨吗?
妈妈看我愣在原地,笑笑拉回我的思绪:“赶紧上楼吧,别冻着了。我走了。”我与她招手,她便离开了校门口。
寒风更大了,但我不在意。
我们对于父母的索取成为了习惯,觉得是理所当然,未曾细细体会过其中滋味,当我们细心体会,就发现无限的感动。所谓的幸福,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你低头就能拾得。
那一次,我学会了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