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椿树香

我故乡的院里有棵香椿树。椿树以其清爽的枝干装扮着小院，以其丰盈的枝芽润泽过我的饥肠，以其清爽的品性给我人生的启迪。

“门前一树椿，春菜不操心”，从微雨的清明到草木葱茏的立夏，香椿用自己的枝芽给了人们一笔丰厚的馈赠。香椿树发芽时，招摇的杨柳早就婀娜多姿，多情的桃杏也已绽放美颜。可椿树不会卖弄风姿，它要等几阵春风，几场春雨，椿芽才钻出来。那一片片红褐色的嫩芽如雏鸟新出，如新蕊甫开，蓬蓬勃勃地簇拥在粗壮的枝条上，舒朗有致，清清爽爽，透着香气，让空气也变得芳香四溢，清冽甘醇。

香椿芽季节性强，采摘要抓住时机，采晚了就老而无味了。天朗气清的清晨，父亲搬来梯子，弟弟小猴似的爬到树上，我和母亲喜气洋洋地接香椿芽。最盼望着放学回家，母亲总能把香椿芽变成一盘盘精美的菜肴：清拌椿芽香气扑鼻，鲜嫩无骨；摊香椿玉米饼，加点蒜泥，余味悠长；最好吃的是把香椿芽洗净，用开水烫一下，切成细末，加上葱花，拌到面条里，嘿！那叫一个活色生香！母亲常把摘下的香椿一包包送给左邻右舍，整个春日会变得芬芳充实！

有一年香椿长芽的时候，爷爷突然晕倒在家，邻居们帮着父亲把爷爷送到了医院。傍晚父亲回到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邻居们都到我家来打听情况，听母亲说，爷爷要做脑开颅手术，需要一大笔钱。第二天早上，我看到父亲的鬓角一夜之间变白了。临近中午，邻居们陆续来到我家，给父亲送来了钱。母亲感激地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父亲红着眼圈对我们说：“明天摘好香椿，洗净，一家一家送去。要记住情谊，心里清明，以后的日子才会清清爽爽。”我记住了那天的情景，也记住了父亲的话。

后来我外出读书，参加工作，遇上沟沟坎坎，甚至误解委屈，我常会想起父亲的话，想到香椿树，内心就会变得清明，日子也会变得清清爽爽。

“椿木实而叶香可啖”，我们的祖先从汉代就食用香椿，香椿也曾被作为贡品广受赞誉。吃着香椿长大的我不会忘记它的气息，它照耀过我的童年，芬芳着我的记忆，它是田野的菜，是家乡的菜，更重要的是，它以清爽的品性指引我前行的方向，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