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老头子，我的老花眼镜去哪儿了？”外婆是第三遍重复这句话了。

“我又不知道你放哪儿了，自己去找……”过了约莫一分钟，外公才应了声。

“你这话说的，快帮我找找。”外婆声音大了些。

外公外婆又拌起嘴，但都面带笑容，尤其是外公，脸上的细纹堆积在一起，嘴上说着“不帮忙”，可已经细细地寻找起来，动作缓慢但有条不紊。

“你看看你这个人，就是不爱收拾东西，一点条理都没有。”

“你可就别嘴贫了，手脚放快些……”

他们还在拌嘴。

“找到了！在这儿。”外公从一个不显眼的桌角拿起了眼镜，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颇有老顽童的样子，脸上堆着笑似乎想讨一个糖果。

“行行行，跟个小孩儿似的，快去剥花生去。”外婆一把夺过眼镜。外公乖乖地搬起常坐的藤椅，去了阳台。

剥花生，是他俩午间常做的活。手上忙碌，嘴也不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天南地北，地老天荒。阳光偷偷地钻进窗户缝，照在他俩的脸颊上，昏黄的眼里有着青春的光。我相信，他俩的眼中，一定都有着彼此。

外婆起身拿东西。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外公悄悄地拿起她原来坐的小板凳，迅速换成自己身下带有靠背的藤椅。外公知道外婆的腰不好，又很要强，从来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别人，总是自己默默地忍着。外婆回来后，明显眼前一亮，但又用不服输的口气说：“谁让你换过来的……”嘴上是这么说，身体却毫不谦让地坐了下去。“还是椅子舒服。”外婆喃喃自语。听到这句话，我忍俊不禁。

晚上，忽然听得厨房传来“哐当”一声，原来是外公一不小心把锅盖掉到了地上。这时就会听见外婆喊着外公的名字说道：“你做事就是不能让人放心，这厨房迟早被你掀翻了，你出去，让我来。”外公也不与外婆争论，也不理睬还是在厨房忙活，因为在餐桌上外婆总是夸赞。

在家中，我经常听到他俩拉锯似的慢慢说话。外公耳朵不太好，外婆总是不厌其烦地把同一句话重复几遍，外公也不嫌烦，总是侧着脸，看着外婆笑。我常偷听他俩的对话，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了。

“老头子，你手机响了很久了，耳朵像聋了一样。”又听见外婆扯着嗓子喊开了。

“哎，来了。”又听见外公在乐呵呵地傻笑了。

你是我的溪柴火软，我是你的粗茶淡粥。人间烟火最美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