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刚露白,小车摊从狭窄的巷子里缓缓推了出来。
小小的轱辘,载着豆腐脑、赤豆糊和一双粗糙而干裂的手,车旁破旧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着早间新闻,缓缓叫醒还未苏醒的城市。
他们究竟是何时起来的?我不知道。无论我起得多早,他们总是在那里。一口蒸锅,架在三轮车的铁板上,在晨曦微寒的风中携着暖暖雾气,界过天地之间。
小车摊上一格格的蒸锅,装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在三九严寒的冬日里,烤红薯可以塞进衣服里,或者拿着捂手,但一口吃多了,还是避免不了烫嘴。
小时候的我总是想不明白,红薯明明滚烫滚烫的,卖红薯的老爷爷为何要对着手一个劲地呵气,却不拿一个红薯放在手里取暖呢?
我的外婆特别喜欢和街角卖鸡蛋饼的阿姨聊天。有时一大早,她就扎着马夹袋,和阿姨聊聊往事,而我就坐在一旁盯着油和鸡蛋面粉,在阿姨的铁铲下慢慢凝固,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打个蛋,再拿煎饼覆盖上去,用小铲子一压,煎饼就好了。
我穿过马路,走过斑马线,一头扎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长大后,外婆就早早地帮我买好了早饭,可是小车摊仍然是我上学路上的掠影。
再后来,街口的小车摊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变了,小车摊上的铁锈开始厚了,而阿姨换成了老爷爷,老爷爷换成了中年人……
小车摊,它们是晨曦之子,是属于劳动者的,永恒的,生活。
都快期末了,我还没有画好美术作业,好不容易完成了,又觉得画得不好,涂涂改改,始终觉得不满意。一直拖到现在,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交作业的截止时间。如果因此导致美术成绩不及格,那我假期的日子就很难熬了。唉,这都成我的心事了!这不,直到星期五,我才决定去交作业。
办公室门开着,刚要敲门,我的手又缩了回来:我该怎么跟老师解释这迟到的作业呢?
“张西源,你在干什么?”班主任突然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边说话边朝我走来。“我……我来交美术作业。”班主任怎么来了?现在骑虎难下,我连打腹稿的时间都没有了,心中产生了畏惧——我那鬼画符似的美术作业就要这样公之于众了吗?苍天啊,这可不亚于“斩首示众”啊!我是不是应该再画一幅?要不我再晚两天交作业好了!进退两难间,班主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赶紧去呀,愣着做啥!”
我硬着头皮敲门,进了办公室。美术老师的办公桌正对着我,我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心脏抗议、呐喊一般地大敲大擂。如果我是干了坏事的老鼠,那老师就是黑猫警长;如果我是一只飞虫,老师便是捕蝇草;如果我是鱼肉,老师就是刀俎。深吸一口气,我吞吞吐吐地小声说:“老师,我是来补交作业的……”
这边放下作业,那边我就想开溜。哪想到老师出手比我还要快,一把抓了过去。完了完了,定时炸弹要爆炸了。我的心脏简直要跳出来,我已经预料到老师的回应:“你这画的是什么啊?不及格!重画!”
……
我低着头,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被吹得左摇右摆的柳树。
老师润了一下嗓子,我的头又低了一点。
“张同学,你用心画的作业还是很不错的。”老师说。
什么?老师竟然没有批评我?竟然没有嫌弃我的“鬼画符”?
我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
“考试只是检测手段,作业也不过是你们学习成果的展示。看得出来,你用心了,也进步了,那我的教学目的就达到了。”老师轻描淡写地说道。
走出办公室,回想着老师的话,原来是我太看重得失,没有领悟到老师的用心啊!我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心事终于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