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刺骨，树枝上残留的几片树叶已显憔悴，在寒风的拍打下发出沉重的呜咽。
与这萧条的景色截然不同的是此时正温暖如春的室内体育馆。学校“一二·九”合唱节正在热烈地举行中，嘹亮的歌声将寒冷阻于窗外。
下一个就是我们班了，我站在后台，身旁同学的激动兴奋却无法感染我。紧攥得手心被汗水浸湿，四肢僵硬似乎无法动弹，手里的朗诵稿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早已烂熟于心，此时却像卡了的机器般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思绪回溯到两个星期前。我被选为班级“一二·九”领诵，我从没有过朗诵经历，对这方面可谓一片空白，天生胆小的我连站在讲台上说话腿都会发软，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可是我心知无法推拒，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果然，之后的练习中我的表现糟糕透了，常需要老师单独辅导，“声音再大些”“情绪要饱满”，面对老师接连而来的指令，我无措而又慌乱，心里担忧着怕被老师批评，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不知浮现了多少次放弃的念头，却又不敢提，一次次将这念头压下，鼓励自己，终于我的表现在一天天进步，逐渐有了些自信。
可是我还未做好更充足的准备，“一二·九”便不可抗拒的推近了。正当我胡思乱想时，一只手牵住了我的手，我从思绪中脱离，是我的好朋友。“加油！”她面带微笑地鼓励我，我心中沉重的石头似是轻松了些，“嗯”，我轻轻地回答道。
到了上场的时候了，我将稿子匆忙地又扫了一遍，塞回口袋。走到台上，站定，望着台下的人群，我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拿起话筒，开始朗诵，我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此刻，我终于冲破了内心恐惧的牢笼，此刻，我不再胆怯！“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的表现虽不如其他领诵优秀，但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光彩。
每一次大胆的尝试，不一定有最好的结果，但我已经收获到了过程带给我的好处。成长的过程，不为悦人，只为悦己。此刻，我不再胆怯！
第一次认真听戏，是在电影《霸王别姬》中。
舞台上，穿着红裳的虞姬决断地以剑自刎，如同一片飘零的红叶，在生命的舞台上，旋转、飘忽，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光芒全汇聚在了那抹红色之上，但求自己的美丽消亡，换取爱者的生之路。那一片红裳，又濡湿了多少英雄泪？又令多少人为之动容？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戏。小小年纪，便过上了听戏喝茶，遛鸟赏花（并不）的生活，俨然一副德艺双馨的“退休老干部”的模样。
古往今来，戏里戏外，唱念做打，无不是唱尽了一世繁华，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窦娥临刑前的冤屈，李香君血溅桃花扇的决绝，伍子胥恸哭的悲怆，醉酒时的妩媚……涉世未深，我无法从那圆润的嗓音，飘扬的水袖或矫健的身姿中，评出好坏尊卑来，但我却在那唱词、那腔调中品出了作者的一腔热血或几度闲愁。
戏台上，演绎的是虚构的故事，却也演绎着古往今来的故事，曾经万家灯火下的悲欢离合，删其繁、去其俗，便浓缩成了戏。台上的窦娥凄怆无双，而至今又有多少“窦娥”呢？戏台上的春秋轮转，事实上，也正是人生的悲欢离合。我们或许可以从伶人的唱词、步伐中窥见一斑古人，或是当时人们的心情。
我最喜欢的一曲戏，是昆曲《思凡》，虽算不上什么正统大戏，但它的气势，却绝非那些正统戏所比。
当小尼赵色立在空无一人的庵中，四面皆是森立的罗汉像，她却勇敢地唱着：“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生下我来疾病多，因此上，把奴家舍入空门为尼寄活……奴本事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在那封建礼数高于一切的时代，赵色却敢于开口，与神佛对峙。多少人将这出戏，当做是一个小尼姑厌倦寺中生活，凡心偶动的故事，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传统的唾弃，对改变自己，冲破枷锁的勇气、这又何尝不是在封建社会下，无数个希望冲破束缚的人的共同愿望呢？小尼赵色的唱词，又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呢？
我听的是戏吗？我听的是古人的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