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落得很晚,晚上六点时分,西边的太阳却还没有落下,它还在与那一抹绚烂的红色逗留着,像贪玩的孩子,在冬天,这么晚太阳还没落下应该算是奇观了吧。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坐在撒满绚烂的红色中,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雪景,一动不动。
我坐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院子里的樱桃树长的又高又大,粗粗的树枝上,堆积着一层白雪。姥姥望着它,突然笑了!我惊讶地看着她,岁月无情,在她脸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姥姥这一笑,让我似乎看到她所经历的过去,显得很凄美。——两天了,她终于笑了。
我的姥爷在两天前去世了,姥姥两天不吃饭,只喝了几口妈妈递来的水。两天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今天她居然笑了。
窗外的那棵樱桃树,把我带回七年前。
那时,我才五岁。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我还清楚的记着,姥爷左手抱着我,右手费力的挖着一个不大的土坑。姥姥抢过手里的铁锹,唠唠叨叨的说:“人老了,干什么都不行了……”边说边拿着铁锹挖着土,又把樱桃树埋在土里。那时那棵樱桃树同我一样高,今天它已经高出我好多好多。记忆中的姥爷那么高大,一直抱着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眼眶泛起点点晶莹,随之又从我的脸颊滑落。
姥姥伸出她那长着斑点,显得特别苍老的手,擦去我脸上的泪,依旧是温暖的笑,温暖到可以融化我心里的冰冷。笑盈盈的;她对我说:“多长时间了,你总是要长大的!”
听到姥姥的话,我顿时醒悟:人不就是在成长中失去,又在失去后成长吗?人类改变不了自然,失去,是自然的规律。我总是要长大的,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埋葬在回忆里,不为模模糊糊的过去悲伤,只为清清楚楚的现在努力;不为失去的东西流泪,要把现在拥有的珍惜。我止住哭声,却止不住抽噎。
这一次,我没有靠在姥姥的肩膀上,而是像她一样,坐在渐渐落下的夕阳里,也笑了。
“卖蛋卷喽——”,校门口卖蛋卷的那个大叔又来了。他的叫卖声别具一格,跟别人的完全不一样。别人只是拖个长音,他却不是。他先把“喽”的音拖着长长的,然后突然拐个弯,最后戛然而止,给人一种余音未尽的感觉。有了这种感觉,就总会到他的摊子前去瞧一瞧。大叔手艺也好,只要一去就一定会买他的蛋卷,因此大叔生意兴隆。
有一次星期五放学时,我又听到了那声音,心中按捺不住,原本要等公交车的我,勒紧书包带就往大叔的那个方向跑。
色香两样皆全:鸡蛋饼黄澄澄的,上面有许多小孔,有些密集,有些分散。大叔还往里面加了一些水果类——这也是他的独门绝技——口感更好。黄中夹着五彩斑斓的果粒,煞是好看。轻轻一闻,就会有浓郁的蛋香和清淡的果香扑鼻而来。这样色香上都已经征服我的蛋卷,怎能不让人食欲大增呢?我迫不及待地想吃一口,希望在我前面排队的人赶快走掉。
又过了好几分钟,终于轮到了我。我先给了大叔做一份蛋卷的钱,大叔就做起了蛋卷。刚做到一半时,偏偏公交车来了。我着急着回家,只好边跑边对大叔说:“大叔,我下周再来拿。”大叔张嘴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无奈我已经上了车,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
我坐在车上,突然想起自己的钱已经付了,于是懊悔不已,不停地埋怨自己。
到了星期一,我早已把这件事情淡忘的,当我再次走到大叔的摊位那里时,是大叔叫住了我:“小同学,你上周没拿蛋卷,我现在重新给你做一份儿。”大叔一边操着不大熟练的普通话和我说,一边把热腾腾的蛋卷装到袋子里,塞到我手上。我站在原地愣住了,但立刻想起来上周的事。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这笔钱,但他还是要坚持给我做一份蛋卷,为什么呢?我突然觉得那一袋轻飘飘的蛋卷重了起来,它里面装着诚信啊。我向大叔郑重地道了谢,便走进了校园。
之后城管查得越来越严了,大叔不得不去其他地方了,几周过去了,我再也没有看到大叔的身影,再也没有闻到那香飘十里的蛋卷香,再也没有听到大叔那独具一格的叫卖声。别了,那一抹浓郁的蛋卷香;别了,那独具一格的叫卖声;别了,大叔。愿你的蛋卷香飘五湖四海,让天下人都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