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厅里。
我刚回到家,便看到妈妈蜷着身子缩在沙发一角,赶紧去烧开水,找胃药——妈妈肠胃一直不太好,最近公司又很忙,每天都加班到八九点,回来就十点多了,总是随便洗漱一下,就去睡了,连饭都不吃。这不,又犯胃病了。
在我眼里,从小就身体不好的我每次生病,都是受妈妈的照顾。每次喝药,我都是喝了就吐,特别是胶囊,怎么都咽不进去。但妈妈像有魔力一样,几句“宝宝乖……”就能把难受到大哭的我哄好,然后乖乖的喝下药去。
在我眼里,妈妈就是女超人,她可以把一件令我感到烦闷的事,让我主动并乐意去干。“妈妈,我真的不想补课……”我眨巴眨巴眼睛,希望妈妈能松口。“不行啊,妈妈知道你平时很累,但你的英语已经在拖后腿了……你也不希望自己成绩下滑那么严重,对吗?”我咬咬牙,硬着头皮背上书包上课去了。后来的日子里,妈妈不管有多忙,都会在回家以后抽出时间陪我复习英语。
“很棒哦,一百分!”妈妈冲我笑了笑,“英语并不难,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的。”“妈妈,我愿意继续补英语。”……
在我眼里,妈妈就是女超人,不管在家庭上,还是工作上,都是我无形的榜样。有时候,妈妈会把我带到她的公司,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舞蹈,时不时看几分送来的文件,皱着眉头指出其中的错误,让他们拿去修改,“你看,这里这样写……”
妈妈工作中那强大的气场感染着周围人,在她手中,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就是我印象之中的妈妈,生活上照顾家人,学习上引导我,工作中影响人的超人。现在一切都变了:妈妈一脸煞白,半躺在沙发上,双手把暖手宝捂在肚子上。我找到胃药,兑好一杯温开水,递给了妈妈。妈妈放下手中的杯子,整个人因为疼痛蜷起来,蜷成小小的一团,这是妈妈也成了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子。我心疼地走上前去,用暖暖的手为她的肚子做“按摩”,希望妈妈能舒服些。
原来,妈妈有时也是一个需要被人疼的孩子,而不是超人。
“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人去看演出的。”
抛下任性的话语后,迎来的便是母亲的责备与父亲的沉默,寂静随时间流转发酵蔓延。我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神情,独自走开。
没有谢绝父母的好意,安全起见,他们远远目送着我随着拥挤的人潮踏入会场。悠扬旋律伴着聚光灯暗灭而缓缓沉淀,路灯在夜晚笼罩下拖着朦胧的光影。我走出场馆,便远远看见父母在一家早已打烊的店铺下等我。走近,发现母亲正抓挠着脚踝,她紧锁的眉头也掩盖不住看见我时的欣喜与宽慰。我顺着她脚踝上道道狰狞的红痕看去,被蚊子叮咬的肿包接连浮起。顿时,内疚自责似要从胸膛中溢出。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整,我无意间打开了手机屏幕,接连的消息提示驱使着我点入聊天框,才见那是母亲几小时前发送过来的关心与询问,“我理解你的情绪,但家长也是为安全考虑。”字字句句占据着整个脑海,使我无法回神。
路灯的光从车窗的方寸间泻下,漂浮的尘埃在里头聚了又散。愧疚之情陡然抓住了思绪的尾巴,沿着轨道一路踽踽攀爬,我不该想要极力摆脱父母的关怀,把这错误的行径幼稚地称之为长大,却忘了他们是我温暖的避风港。
“妈,对不起,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关心。”我小心翼翼地道歉,惊讶地从后视镜看见母亲弯弯的眉眼与嘴角的笑意。我醒悟,必须从此改变。
万家灯火的光,簇拥着席卷过道路。我与母亲久违地共同逛着商场。待到她把新鲜出炉的温热奶茶递到我手中,我便把吸管转过去让她尝鲜,再悄悄腾出空着的手紧紧握住她掌心。“看,这样我就不会再走丢啦。”我举起两人紧扣的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呀!”她无奈地笑了,“真是改变了不少。”我平视着眼前的母亲,不知她在说我的身形外貌,还是曾经那个放纵的小女孩步入了成熟懂事的行列。
每当母亲向别人聊起我时,她总会笑意盈盈地说:“是呀,她改变了。”
是呀,我改变了,不再无视长辈的爱护关心,他们的爱意似驻足于窗棂的蹁跹蝴蝶,我会掬起一捧四季永不凋零的鲜花,长出新的枝桠,把所有的一切与之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