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车尾飞扬的尘土如一朵散开的沙制小花,朦胧了我的双眼,外公麻利地扭转好黑漆漆的把手,扶直了剧烈震动的车身。沾满污泥的车轮子,劣质的车座皮革,真让人担心会不会垮下来,但正是这个“大块头”,陪我度过那跌跌撞撞、美好的童年时光。
外婆常戏称外公的摩托车是“老爷车”,也不过是感叹它的破旧罢了。但是外公是不太在意的,他总是努力地擦拭着摩托车,想再次让它光洁如初。
对于家境不富裕的人来说,冬季是最难熬的。只要稍一回想,我便禁不住地发抖。跨上外公的车,我与外婆已全副武装,三个人好似贴烧饼似的,努力捕捉着在北风中那飘忽不定的暖意。外公的头被一个巨大的头盔笼罩着,只露出两只不大的眼睛,冷不丁地猛踩油门,被厚厚的棉手套紧包着的双手费力一拧,眼前便扬起一阵车尾喷出的白烟,整辆车便“嗖”地向前冲去,伴随着富有节奏的“哐当”声。
冷风好似不满于被摩托车冲破,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地往我们的脸上扑,身上钻,彻底的寒意在一瞬间噬入骨内。外婆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抱紧了我的腰,暖意犹如一条透明蜿蜒的绸带,轻轻挟着我的腰间。“你们抓紧点,天冷。”外公的声音颤悠悠传来,那打着哆嗦从头盔中钻出的白气在寒风的进击下缓缓消散,可携着外公关切的话语落在我的心头,泛起了灼灼的暖意……
目的地终于到了,摩托车缓缓停下,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公甩甩麻木的手,小心翼翼地拿下头盔,脱下手套,眉毛皱了一下。我分明地看到,红的、紫的几大块冻疮盘踞在外公手上,绽开嫩红色的皮肉,让我心中一沉。“还冷吗?”转过身去,鼻头通红的外婆抱住了我,温柔地抚过我毫无知觉的手,脸上写满了疼惜,一时间,小小的我望着不远处静静停放的摩托车,欢喜与惆怅不约而同地浸入心底……
光阴荏苒,那辆陪我度过童年的摩托车果真因为过于久远,坚持不住垮掉了,外婆已经将它丢弃,再也不见踪影。当我钻进崭新的轿车之中时,寒风早已失去了它的力量,而这温暖却让我常常若有所失,毕竟,那辆年事已高的摩托车带给我的,不仅有的是彻骨的寒意,也有我美好的童年时光以及融融的暖意。
你,披着棕色的皮夹克,当触到你乌黑头发的一瞬间,我与你那茫然无措的眼睛对视一下。之后,就是抱着你不放手,一定要学你。
就这样,两个女孩,仿佛是事先说好了似的,一位是音乐公主——提琴,另一位,一位四岁的小姑娘,在这场乐器选择大会上,相遇了。于是,我和你,有了一个约定,一路相伴,永不言弃。
第一节课上完,我一回到家,就立刻拿起你,握好弓,小心翼翼地保持好老师教的这个姿势,颤颤地拉了起来。“啦——”音符从你歌喉里蹦了出来,你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阳光照在你身躯上,琴儿,你知道么,这时的你,是那么美,给了我自信,让我走出了第一步,音乐在整间屋子里回荡着,于是,我的指尖不再颤抖。
前几节课的新奇感很快就过去了,之后的课程比较枯燥。教我们的老师也越发严厉起来,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那么难熬,每每拉错音,都会被严厉地批一顿,听着外面同学们的嬉笑声,而我只能在琴房中,面对着单调的谱子,想到这儿,我的眼睛里,泪水滴溜溜地转了几转,对你狠狠地发了脾气,你的弦被我拉断。你痛呼一声,而后,便沉默下来,不发一音,仿佛也在哭。
这时,老师过来了,当然是劝慰。我本来已经后悔,现在更悔了,泪水流了下来,下定了决心,要练好你。
通过不断地努力,我终于可以带着你去参加小提琴比赛了。
上赛台的时候,聚光灯一下子就聚到了我身上,我是多么紧张呀,双腿都开始打颤了。你温柔琴板的触感,我的心平静下来。《渔舟唱晚》的前奏开始了,我仿佛看见,看见明日正从湛蓝的江面上落下,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水天一色一叶叶小舟,飘然于江面。渔夫们的号子,在江面上回荡。突然,节奏一变,啊!是渔夫们在打捞鱼笼,他们在期待,期待今天的收成,网被打捞了起来,上面鱼啊,好大,好多,渔民们丰收啦!他们在船上欢快地谈笑,波光粼粼,鱼光闪闪,真是一个丰收的好日子啊!琴声又渐缓,渔夫慢慢摇着船回家了,渐渐消失在烟波荡漾的江面上……我投入其中,仿佛我在和提琴舞蹈,歌唱,就这么拉着,拉着……
乐曲,结束了。
我如愿地捧回了奖杯,路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但我的心却很明媚。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四根琴弦只会像锁链一样束缚我。现在,觉得,认识你真好。
不如,相约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