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投币箱的隔板随着公交车的颠簸发出铁皮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击打着我疲惫的内心。

天早已全黑了，街边商店的彩灯都亮了起来，伴随着路灯的灯光，像是照亮了整个世界。公交车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手中数学卷子不堪入目的分数一遍遍提醒着我：要努力啊。

这个城市是冰冷的，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大家就背负着“升学压力”，中考的6A，少了一个，你就比别人少了无数机会。所有人都在向前跑，向前冲，他们努力超越你，你有一刻的放松，你就落后了。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一块石头，我只想睡一会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半睁半闭着眼，车外的霓虹灯朦胧，幻化成一片，红的、黄的、暖橙的、奶白的，融化在一起，好像温暖的仙境，灯光照射进车厢，长长的灯影就在地上形成了无数光斑，旋转，平移，路灯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向车后方奔去。

停靠在中学旁，几个高中生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在我对面坐下，车，再次启动，光影转啊、转啊，投射在他们的脸上，那未脱年少稚气的脸，在光影的投射下竟棱角分明，不知是瘦得，还是累得？他们仰着脸，渐渐闭上了眼睛，在车的晃荡中，他们的脸渐渐下滑，斜放，正要跌倒，又惊愕的醒来，回到原位，再次闭眼，循环往复，他们找不到一个依靠，只能自己依傍着自己，醒来，又睡去。

窗边的年轻小姐，安静地平视窗外，一动不动，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芒，倒映出窗外闪耀的灯光，灯光一闪一闪，她的眼睛也一闪一闪，像繁星，像银河，她或许也在忧愁吧，是失恋的苦涩，还是少女的心事？她闭上了那双汇满繁星的眸子，像是丢下了一切忧愁一般，靠着窗，安然睡去。

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车开动的声音和那恒久不停的“哐当”声，我忽然觉得，这一刻，是那么美好，那么可爱，或许只有在这里，人们才会放下防备，放下忧愁，真真实实地闭上眼吧？再也没有竞争，没有忧伤了，在这个角落，只有真正的休息，真正的什么都不用去想，我见过许多霓虹灯，很多灯影，可在这一刻，我却着实感到，我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灯影，最温暖的灯光，我从来没有觉得，公交车上追逐的光影，人们的小憩有如此美丽，在这一刻，它们却是光，照亮了我的内心，我到此时才觉得，这平凡的时刻，这普通的角落，如此华丽，如此温暖。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将隔板收起。

光影还在转动，还在追逐，一直未停，但世界，此刻却一片安宁。

我闭上眼睛。

这个城市，原来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