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一口深井,井中的诸多记忆,都随着时光的流向,漂远了,消失了,而能让我记住的,只有真正带来了快乐的回忆。
记忆中最快乐的,莫过于过年时发生的一件件轶事。
去年过年,我们一家三口来到妈妈的祖籍南阳过年,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新奇无比。家里亲戚三十多口人齐聚一堂自是热闹非凡。大人们洗碗洗菜,切肉煮饭,忙东忙西地准备年夜饭。我们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会儿溜进厨房偷些好吃的,随着大人的一声怒斥,我们才一哄而散;一会儿跑到手压井那儿压压水,伪装成十分热爱劳动的样子,实则是感受一下这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会儿跑到楼顶,眺望一下村庄的风景。
玩耍够了,我便央求舅妈陪着到田间散步。
地头的硕白菜、菠菜、蒜苗绿油油的生机盎然,冬天的地里竟然能生长蔬菜,这让从小生长在秦皇岛的我惊叹不已。路的尽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刚刚下过雨,加之本地是黏土地,地里很是泥泞。我和舅妈一深一浅地踩在湿漉漉的麦地里,不一会儿,鞋就被泥土粘的很沉。我们边走边用路旁的树枝把鞋底一层厚厚的泥刮掉。停下来的时候,舅妈教我如何分辨小麦和野草。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总之若是还能见到小麦,我一定会把它认成草。
夕阳把天空映成绯红一片,阳光映着小麦,上面的雨水还在隐隐发光,似珍珠般可爱。我沉浸在这美景之中。远处村庄里不断传出鞭炮声,似乎在提醒我们该回家吃年夜饭了。
春节,经常在秦皇岛的奶奶家过,有时也会到邢台姥姥家过。这一年的春节在南阳度过,珍藏在心底的人和事,挥不去,抹不掉,令我难忘。
坐在车上,把头倚在车窗。
路旁的景物不断退去,心中的答案却越来越近。
乡土味把我揪了下来,迎着乡亲们的问候,一步一步捱到了家。简单收拾之后,便我早早地休息了。明天就是清明节,在所有人都在等待悲伤的时候,我却在等待着一个已经期待了许久的答案。
北方的清明,鲜有纷纷的细雨,只有凌乱的微风。我翻着山路,向祖坟走着。刚刚复苏的春日,风依旧寒冷,为这个悲伤的时节增加了悲伤的气氛。一棵棵刚抽芽的人树,似一个看场的道士,护佑着一方平安。乌鸦坐落在松枝上,它似乎知道主人来了,看见了我们,便振翅飞走了。
我把供品摆在石台上,燃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又除去坟上的杂草,开始烧纸。我很想说些什么,但自言自语很孤独,索性就闭上了嘴。作为重孙,我要为曾祖父虔诚地上一次坟。
曾祖父成长在一个战乱年代,曾在日伪军中的当过兵。
当时,日本鬼子正猖狂,他被抓壮丁去当了兵。之后,又被迫随队伍下到了锦州。一次过河,他不小心掉进了冰窟,折断了枪。当时枪是非常贵重的,甚至超过人的生命。很快,他被日本宪兵,关了起来。他想自己的命可能要丢了,绝望了。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今后的生活将会没有着落,就不能眼睁睁地坐以待毙。于是,他开始冥思苦想,想各种逃跑的计策。终于,他用自己的巧嘴打动了看守,把自己积攒的所有银元都当了贿赂,成功逃了出来。从锦州一直逃回到老家。
“他当时是骑马吗?”我问爷爷。
“哪里有马啊,全凭一双脚走呀!”
“那怎么可能呢,四五百里的路啊,就凭一双脚?”
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此时插话道:“用今天的话来说,你太爷爷当时凭的不是一双脚,而是心中的信念!”
我又点了张纸,终于找到了那个期待了许久的答案:“一个人,只要心中有信念,那么什么困难都不叫困难。”我烧完纸,庄重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转目离开。
乌鸦又落到树上,咕咕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