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啊，又是一年中秋，我们回了老家。

我们向田野对面的一座山走去，穿过干枯的树林和枯萎的草，经过一片即将干涸的湖泊，再走一段崎岖的山路，轻轻拨开头顶的枝丫，来到路的尽头——那里立着三座墓，中间一座是爷爷的，左边一座是邻居家奶奶的，右边一座是我们一位亲戚的。

爷爷的坟头长着几株稀拉的杂草，还算新的墓碑上覆了一层薄灰，模糊了墓碑上那张黑白相片。墓边有一束枯萎的白花，那是去年爷爷下葬是我放上去的。拾起细看，嫩白的花瓣经了一年的风吹雨淋，裂出了细纹，像极了爷爷沧桑的脸。花瓣中的水分早已蒸发，轻轻一触花瓣便纷纷掉落，原先碧绿的枝条也已枯槁僵硬，成了灰褐色。

换一束白花吧！我把来时准备的白花庄严地放在爷爷的墓前，想给这灰蒙的世界添加进一抹亮色，果然那白色很打眼，就像爷爷每次过节用的白瓷酒杯一样。相片上爷爷的笑脸，稀疏的胡子，布满皱纹的眼睑和微颤的嘴唇都让我倍感亲切。我抬起手慢慢拂去相片上的灰尘，轻言轻语地说：“爷爷，脸脏了，擦一擦。”

永远忘不掉爷爷下葬那天，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那天下着细雨，密密地，密密地下，雨落在松软的泥土中，落在一路撒落的稀疏的白花和纸钱上，落在原本葱郁的而此刻却暗然失色的树的枝叶上，枝叶轻轻往下斜，雨水就顺着往下淌，雨也落在我的孝服上，白色麻布渐渐变沉了，我的眼泪也顺着雨水滴在那个棕色木盒上……

我的手缓缓抚过石碑上的名字，我望向对面的田野，我眼前浮现出了爷爷的笑容，爷爷笑着说，他死后要葬在这座山上，看着他的田，看着田间的奶奶，看着树下的我们。

如今，那田里的蔬菜瓜果长得很好，奶奶身体也健康，我们这群孩子也活泼可爱，这也算了了他的夙愿。

望着阴沉的天，天上的太阳失去了光彩。灰灰的云朵慢慢向它靠近，遮住它的面庞，“爷爷，你看，那像不像生气的你？”我举起斟满酒的白瓷杯，缓缓倒下在石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