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忘了一路的陡峭,只为追求终点的高度,乐此不疲。时间如云层般将“山腰”蒙蔽,但我一定记得,我毕竟走过,那段渡我一生的风景。
卡勒德·胡赛尼在《追风筝的人》中写道:“每当天空放飞起风筝的那一刻,我们是不是应该问问自己是否真的珍惜我们曾拥有的一切?”其实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那追风筝的人?在奔跑的过程中,总会布满绊脚的石头,而当抓住了风筝,人们便试图隐藏自己跌倒时的伤疤。人的自我审视总是不完美的,尤其是在自己“痊愈”之时。心灵喜好光的那面,所以我们只会看到成功的结果,不会看到背后的艰辛。或许有人认为这段经历只配待在面具下,可恰恰相反,全面的人会直面这段经历,在曾经的挫折中找到其中的美好。再高的顶峰也终究是由一粒粒肮脏的泥土堆积而成的,他们是一个整体。而如果逃避了曾经一路以来的岁月,那么你就逃避了整个人生。
人性也许本来就容不得眼里有沙,但我们毕竟走过,就必然要把它算在生命里的一部分。
国际大咖“结石姐”得了轻度中风,心跳不规律且有时呼吸困难,可他并没有极力掩饰,反而坦然接受。她曾说:“病魔没有打败我,反而成就了我。”在她看来,病魔就是在她追逐风筝时的绊脚石,如果她选择跳过,将会有更多绊脚石让她措手不及。庆幸的是,她没有。
很多时候,我们对于事情的态度只有两个,一个是成功得忘乎所以,一个是失败得一塌糊涂,而忘却了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空白等着我们去探索。毕淑敏在《愿你与这世界温暖相拥》里写道:“生命有裂缝,阳光才照得进来。”学会直接面对失败,才能以完整的视角看待不完整的人生,过程与结果,失败与成功,并非真正对立。
终点,只是决定过程的长度,无论是洒满阳光的大道还是泥泞小路,都会成为人生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因为我,毕竟走过。
如果我们的天空再次放飞起风筝,不知是否,我们还能留意足下的土地和身后的世界?我想,背后的天地,一定也有十里麦田的芳香。
所谓成全,不过是在一片灼热的向往里,寻找爱与美,进而找到真实的自我。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那个写信的女人,无论身在咫尺或是天涯,身份又是谁的谁,她这无处安放的心却仍愿意为他停留在原地。生命从作家他开始,亦以他结束,哪怕挚爱之人只把她当作短暂并肩的过客,她仍愿意奉献出自己所有的多情的文字,只因他是她提笔的启蒙者,向他倾诉他与她最陌生的生平故事。命运着实残忍,给了她一份爱,却不肯给她另一份与之对应的被爱,又增儿子的凋零,自身的疾病缠身,她这悲惨的一生注定只是残缺的断章,又何来管顾其它?
她没有独善其身,她一头扎进命运里,驻守在关于他的时间里,体态鲜活,为君生动。哪怕他负她,他毕竟是她年少时在孤独自闭中挣扎的唯一精神支柱,他不仅仅是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更是她心中的信仰,永远得不到的梦,所以她必须去追索,必须让这份注定只有一半的残缺,圆满;哪怕四周都是思念的潮水,也阻止不了她这座孤岛向他靠近,哪怕是生和死。她用她最残缺的生命来成全那更破损的爱。在爱里甘之如饴,在虚妄与毁灭里成全自己。
也像《地狱变》里的良秀,他的画里,最后只缺了一个真正隶属于地狱的女主角,他将自己的女儿放在宫殿里活活烧死——只为了成全他的残酷又美丽的艺术。正如《圣经》中亚伯拉罕为了上帝献祭自己的独生子,疯魔化的追求,早就已经颠覆了真正神与艺术的意义。
每个人都在宇宙的分娩里试图成全自我,痛与美似乎永远交缠在一起。他选择以残酷扭曲的方式成全艺术,成全自我,或许是认为癫狂的追逐可以触碰艺术的灵魂。但他的女儿却又凭什么被打入地狱,而剥夺善终的权利?良秀对艺术的貌似圆满敬业的成全,不过是对别人残忍的驱逐,如果艺术的追逐沾满鲜血,所谓的“成全”是否更像是一桩谋杀?!
真正的成全是为了成全爱与美的,而不是过分的私欲,哪怕过程中必有割舍,必有失去,最后的结局也是“哀而不伤”的。即便有彻骨的伤痛,那痛也是自己给自己的解药,而非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