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批发鸡蛋的,各式各样的鸡蛋都有。某一天吃完饭,奶奶把我叫到跟前,给了我一颗玻璃珠一般漂亮的鸡蛋。我非常开心,小心地接过鸡蛋,放在耳边轻轻地摇了摇,仿佛听到了蛋黄和蛋白嬉戏的笑声。就这样,我把它当成宝贝存入了我的百宝箱。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忘记了鸡蛋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弟弟慌慌张张地对我说:“姐,你的鸡蛋摇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我心一紧,卸下书包直冲上楼,迅速地打开宝箱,拿起鸡蛋一摇。咦!怎么像块石头一样了,蛋液呢?去哪里呢?为了一探究竟,我狠了狠心,将鸡蛋一分为二,原本以为粘稠的液体会随着蛋壳的破裂流下来,可没想到蛋壳里只剩下了孤零零地被黏连在蛋壳上的破碎蛋黄。怎么只有蛋黄,蛋白呢?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海中悬浮着。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我左思右想,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只好去问爸爸:“爸爸,为什么鸡蛋放久了,里面只剩蛋黄了?”爸爸告诉我:“鸡蛋的蛋壳上面有许许多多肉眼看不见的小孔,它们就像人的鼻子一样,用于鸡蛋内部与外界的气体交换。鸡蛋一旦放久,里面的液体会透过这些小孔挥发出来,即使外表看上去是好的,可是细菌会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小孔钻进去,慢慢地吞食掉蛋液,久而久之鸡蛋就空了。”
听了爸爸的解释,我准备亲自验证一下鸡蛋上的小孔。我特地拿出我的显微镜,把那个空了的鸡蛋取了一小块壳下来。在显微镜的聚焦下,我果然看见了蛋壳上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小孔。
通过这次观察,我知道了一个关于鸡蛋的秘密,同时也让我懂得了生活处处皆学问,我们应该多观察多发现。
电梯正要开门,空中抛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啊呀,小姑娘,你家人住院这里是吧?帮我拿一下。”一只手强硬地把一只热水瓶塞到我手里,“对了,我在五楼……”下一瞬,那道大红大绿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句道谢也没有。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她。
平日里健朗的爷爷突发心肌梗塞住了院,却一直没能好,于是,这家医院成了我每天放学的必经之处。爷爷的病房在五楼,是许多病重的患者不能马上痊愈而搬进的“重症层”。我就这样遇到了她。
她喜欢大着嗓门与别人聊天,也是这层楼中说话最刻薄的人。一次在走廊,一个小孩子到处乱跑,把刚拖好的地弄脏。若在平时,大家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患者家属嘛。可偏不巧,碰上了她:“家里人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耍!”小孩“哇”地一声被吓哭了,她却仍旧大着嗓门与别人聊天,头也不低一下。她的性格、行为,甚至说话的样子一直为院里的人所唾弃,我也极力避免与她相遇,心里将她早归入了“下等人”行列。
可我越躲着她,越能碰着她——这不,我又得上楼给她送那只被她随手扔下的热水瓶。瓶身是张牙舞爪的红色,亦如她本人。门关着,里面传出她惯有的尖细又高大的嗓音——她在自言自语。声音之大,以至于我敲了数次门都无人应答。我索性耐着性子,听她在说些什么:“老头子,是不是要尿尿?……老头子,你看,这个水瓶好看不?咱们当年结婚就是这个颜色,你还记不记得?……老头子,你怎么不理我啦,看我,看我……”我将热水瓶轻轻放在病房外,悄悄离开了。
后来听说,她和老伴也曾有一个儿子。但在儿子到外地工作后不久,就失去了音讯。老伴又因一场车祸生活不能自理。原本生活无忧的她,只得干起医院的杂物护工来支撑生活。老伴儿车祸耳聋后,眼睛也只能看到红黄绿几种鲜艳的颜色。她说话声音大,喜欢穿亮色土气的衣服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为的是让老伴不那么孤单。
渐渐地,她那独特的声线在我眼中不再是厌恶的代表,而成我的一剂“安心药”。若一天听不到她的声音,我仿佛也安不下心来。尽管她的举止有些粗鲁,却给病怏怏的五层增添了些许活力。
爷爷的病似乎略有好转,听医生说,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她和老伴也即将“出院”——老头子的病情恶化,要转送到大医院去。他们走的那天,没有一个人来送。她自顾自地摇着老伴的轮椅,那背影看起来有些无助,却格外坚毅。不知怎么,我看得有些心酸,便上前打个招呼:“奶奶——”话没出口,就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们讨厌我,说我没文化,自私,可我没办法……我老伴视力衰退,耳朵也不行,我大声说话,穿大红大绿的衣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我在他身边……我不在,他会怕……只要能让他好好地活下去,我哪怕做一个万人嫌……”她悄悄地擦了擦眼角,不再说话,转身回去了,只留下我愣在原地。
从那以后,我经常不自觉想起那道穿过走廊身影,大惊小怪地叫一声“啊呀”。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这个平凡的女子,用并不有力的手支撑起生活的一片天,顽强地与孤独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