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我定下许多规则,譬如尊老爱幼、努力学习。它们琐碎而全面,有时我会抱怨这限制了我的自由,像个牢笼。但大部分时光,我都享受着这约束营造出来的幸福氛围。
落日余下的红霞化作一缕缕纱,铺洒在阳台绿莹莹的多肉上。我提起小花洒,细细密密的水珠湿了它们一身,还有圆润的水珠轻巧地在展开的叶子上滚动,甚是可爱。我笑了,我想我是应该感谢母亲的,如果不是她定下由我照顾花草的规则,这样美好的画面,怕是与我无缘了。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菜香,我从书堆中抬起头来,伸个懒腰。抬头看看表钟,快到六点了,母亲一般总是这个时候做饭,她会给我们饭后休息的时间。我自觉的去帮忙,望见刚进门的哥哥姐姐,笑着招呼。离家归家都要打招呼,这也是妈妈的规定。餐桌上,安安静静的,母亲体贴地摆出碗筷,姐姐盛好饭。然后,大家一起享受妈妈的手艺。这样温馨的时刻,让人倍觉幸福。傍晚,一家人散步回家,我们三人回房做作业。客厅开着电视,母亲悠闲地时不时瞄一眼,又低头绣十字绣。晚些时候,母亲给我们泡上一杯牛奶,温温的,暖到心底。
这一帧帧幸福的照片,是由母亲约束我们的规矩勾勒出来的,这是幸福的约束,引领我们踏上光明的路途。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过去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飘散,定格成一张张稚嫩的回忆。但有些往事,却永远无法消散,渐渐的,被时光封存起来,成为我们心底永远的悔恨。
黄昏,梳着两个羊角辫的我,从家飞奔而出,不顾两个辫子在风中凌乱。我跑进小巷中,那古色古香的房子,让我感到心安。我迅速停下,朝着楼上大声喊道:“秋子,快下来了!”一个短发的女孩,探出头来也喊道:“来啦!”只听“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出来了,我们手挽着手跑向小巷深处。
一声熟悉的叫卖声,在小巷深处响起,我们加快了步伐,只见卖糖葫芦的叔叔缓缓走来,脸上的疤痕是那么醒目。我把小手张开,手中的硬币还带着余温,我将硬币递给他,叔叔微笑着收下了,递给我一支糖葫芦。我接过来,幸福地舔了舔,心中满是满足,甜滋滋的味道萦绕在我的舌尖,仿佛有着奇妙的魔力。我甜甜地对他一笑,他暖暖地对我微笑。余晖斜映着他离去的身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家里的大人和街坊邻居都在议论着那个叔叔,说他以前品行不端,虽然现在面善心和,但指不定心里怀着什么鬼胎呢!现在那么多小孩子围在他身边,说不定他是想拐卖小孩呢!听说啊,他以前还坐过牢呢!这天,妈妈也严肃地对我说:“以后不准去那里买糖葫芦!”我乖巧地点了点头。之前,我对他的印象还很好,可久而久之,我听信了大人们说的话,对他厌恶万分,认为他一定是个大坏蛋!
这天,几个孩子约着去当面羞辱这个叔叔,我也参与其中。他如往常一样来到小巷中。我们向他跑去,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而我们冲向他,学着大人们吵架的样子,争相骂他,只见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忠厚、黄黑的面孔上,第一次流露出窘迫。笑容上有不知名的酸楚,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可怕。我们骂完,还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就又飞奔而走,只留下他,默默地站立。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从此以后不见踪影。
那窘迫的姿态,狰狞的疤痕,成为我心中永远的歉疚与悔恨,无法磨灭,尘封在岁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