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我习惯把我的自行车放在车棚外。车棚是公共的,离家还有些距离,所以我总是把车放在车棚外,以省去每天早上在茫茫车海中寻车的时间。
每天早上从家步行到车棚时,总会看到有些身穿橙色衣服的人提着扫把,到处捡捡扫扫的,其中有一位清洁工总会对我笑笑,我却熟视无睹。谁愿意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清洁工打招呼呢。
可是有一天早晨我照例去车棚取车,天空经过一场秋雨的洗礼,显得有些阴冷。到了车棚,我却发现外面空空如也,只有湿润的地表上还积攒这些雨水。我的车呢,我天天上学,依靠的车呢?
我心急如焚。这时那位平时对我很好的清洁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还是那件橙色衣服,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
“小姑娘,在找车吧?”
“对对对,您知道在哪?”我急切地望着他,他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车棚。我急忙冲进车棚,搜索了一眼,看见了我的自行车安然无恙的立在那里。
我连忙掏出钱给看车的老人,那位老人连连摆手,指着清洁工的背影:“他已经给过钱了。”
我扶着车,出了车棚,对那位清洁工不住地感谢。“没关系,下次别把车搁在车棚外面了,万一再下雨怎么办?”他朝我摆摆手关切地说。
寒冷的秋天来了,我心头却漫过一丝温暖。
姥姥特别爱养花草,窗台下的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牡丹、玫瑰、菊花、兰花……还有一棵养了多年的老藿香。我喜爱姥姥养的各种花草,对这株老藿香更是情有独钟。它没有牡丹玫瑰的娇艳,也没有兰花梅花的高洁,但那股淡淡的清香却飘满了我的童年,浸润着我的心扉。
打小,我的肠胃就不是太好。饮食稍有不慎,肠胃便开始翻江倒海般地闹腾。我受尽了这种痛苦的折磨。姥姥却有一味良药,保证药到病除。淡绿的汤汁配以“白玉丸”,那就是姥姥专门为我熬制的缓解肚疼的藿香茶。青绿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所谓的“白玉丸”则是为了入味而加入的荷包蛋,白嫩润滑的荷包蛋隐藏在绿叶下,隐隐约约,我看得入迷,还没喝下,似乎疼痛就已好了一半。入口,微苦微香,为了治疗效果更佳,不能加糖。
记忆中第一次喝姥姥的藿香茶大约在两岁多时。自小我跟着姥姥姥爷生活,虽没有别家孩子娇气,但也一样不喜欢喝苦药,不加糖的藿香茶好喝不到哪里。记忆中,姥姥把我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拿汤勺舀起,一口一口地吹着气为藿香茶散热,等凉得差不多了便送到我的嘴边。或许是因为疼痛的滋味不好受,已顾不得品味,我张开嘴接过一口饮下,顿时,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的暖流直抵肺腑,安抚着焦灼的肠胃,也温暖着一颗无助的心……
岁月流转,光阴如梭,那个曾经脆弱的孩童已长成了一名健壮的少年。闹肚子的毛病在那一碗碗藿香茶的滋润下早已痊愈。喝过多少碗?多久没喝了?已不记得。那股淡淡的清香却留在舌尖,浸在肠胃,润在心头。随着时光的沉淀,如深埋千年的陈酿,一旦启瓶便香味四溢。
品过多少香茶,喝过多少饮料,都比不过姥姥那一碗淡淡的藿香茶让人记忆深刻,回味无穷。
某一个假日的午后,我搂着姥姥的肩头撒娇:“姥姥,再给我熬一碗藿香茶吧。肚子不疼,就是想喝了。”
“这还不容易,现在就给你熬。”姥姥二话没说,出门揪了一把藿香叶。我接过还没清洗的藿香叶放在唇边,那股熟悉的清香再一次俘虏了鼻腔,直达心扉……
捧起熬好的藿香茶,还没喝,泪水已模糊了双眼。那熟悉的味道啊,曾经弥漫过我的整个童年。
十三年时光悄然走过,茶香依旧,孩童已经长高,我的姥姥却变矮了,不用踮脚我已清晰的看到姥姥头顶的白发。姥姥笑容依旧,嘴角却多了几道岁月刻下的印痕。姥姥的手艺没变,但那结实的双手却已斑斑驳驳不再如往日的光滑。
一缕阳光透过窗前的枝叶照进屋里,落在姥姥头顶的银丝上,落在我手中的茶碗里。茶温正好,清香依旧,惟愿这慈祥宽厚的笑容永远伴在我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