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家门口,望着那个转弯角,我久久等待着。
我总是在黄昏时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绿油墨般的田野,听着栖停在梨树上鸟雀的高歌,那富有节奏和韵律美的脚步总是那么准时响起。那是父亲的脚步。不知是父亲太忙的缘故,还是别人留他下了吃饭,我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暮色很守时地覆盖在这个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的村子上。我蹲坐在屋前,倚在门框边,搓了搓手,哈了口暖气,借着红灯笼照下来的微光,久久地望着那个转弯角。
墨色的漆黑死死地将我包裹着我,狠狠地吞噬着周遭的风景。红灯笼从头顶上照下来一层淡淡的黄光,轻轻披在我的身上,散落在地上。眼睛有些许朦胧,把头埋进膝盖中,不愿将软弱呈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悠悠地飘进我的耳朵,伴着水泥地沧桑的回音,开始有些缥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抬起头,在那小小的红灯笼散发的微弱的光下,有个模糊而宽大的身影渐渐靠近,我停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远远地朝着我挥手,随即勾起一抹微笑,浅浅的,淡淡的,很安详的自他的嘴角绽开,漾出微微的涟漪,说道:“在外面这么冷,吃饭没,快些进去。”我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父亲拉过我的手,向着家走去,丝丝暖意从他那厚实长满粗茧的手中传过来,层层包裹着我的心,就好比这红灯笼散下来的光,蔓延在我全身,让我觉得特别的温暖。我的等待,并不是毫无作用的,最起码能让父亲感受到有人一直都会在乎他。
那天的红灯笼那般执着地留在记忆里——那个泛着微黄浅光的红灯笼。
幼时的世界是单纯的,觉得最美的不过那满架蔷薇香。可现在,你瞧,那逝去的童年,最美的莫过于母亲织出的繁花似锦。
母亲是个裁缝,我也就从小跟着她游荡在一辆辆缝纫机之间。以至于后来母亲在家里工作,我也是寸步不离的依傍在她身旁,瞧那绒毛与丝绸互相交错,编制出一片繁花似锦,缤纷我的双眸,绚丽的我童年。
当时村里很少会有裁缝,邻舍们破了衣裤,总是拿来请母亲帮忙。母亲也总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先帮大家缝补。待他们看了满意后总会将钱递给母亲,她却总是不愿收,说这是小事,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此一举我已忆不清有多少,就像花瓣一样散落在或近或远的记忆里。你瞧,那繁花似锦,无时无刻不在教我待人之道。
母亲喜欢让我多接触新事物多尝试。学习缝纫机便是母亲提议的,我也就没拒绝。此后当母亲空闲时,我的椅子就会从缝纫机旁移到正前面,她则站在我身后。这些改变,非但没使我感到不适,反倒心生自豪,迫切汹涌。起初,母亲拿一块快废旧的破布递给我,一步步指导着我。即便如此,我还是格外小心,把手放在远离针头的地方,缝纫机发出的“哒哒”声,似真能听出“哒哒”二字。见状,母亲站在身后,轻柔地用她的手覆盖住我的放到针旁。此刻我真切的感觉到来自母亲的温度,确切的证实了这双手布满老茧,原来她便是用这么一双手在编织生活,在传递母爱。就这样,她的大手捂着我的小手,捂干了我手心的汗;我的脚步跟着她的节奏,踏出了我的胆量,也同样品味到了母爱的香醇。你瞧,那一根根丝线在衣布上游走,织出了似锦的繁花,织出了我幻想的美丽。
你瞧,我的母亲不仅织布,且还织情。你瞧,母亲的缝纫机走过我整个童年,我却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关爱与教益。
你瞧,那繁花似锦,确是胜过满架蔷薇,如陈年老酒,经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