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是混合了所有色光得来的颜色,也是一切其他颜色在画卷上肆意铺陈的依托(“绘事后素”)。若缺失了这最朴素的颜色,其后缤纷斑斓的颜色便都不成立了。因此,这高洁无瑕的颜色在《诗经》中出现频率最高(而绝非是因什么“殷人尚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铺上一张素白的画布,取少许石青与石绿,加入清水调但,再提笔在纸上染上一层浅青色,在下方不断加重以绘出采采蒹葭。如此一来,飘渺白雾中混着几片淡泊的青色,叶上晶莹露珠映着微光,也映出他对伊人高洁纯粹的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素绢上改上了一层深紫色,朦胧中的万物在月光下不再漆黑一片,都洒满了朴素典雅的白色。尤其是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在白玉盘下更为明澈。柔和恬淡的月与静谧优雅的她相映成趣。远离了嘈杂陆离的色彩,空荡荡一片令人沉迷其中,心神远游于无穷深远的仙境。
最终,让我们抛下有颜色的一切,让这里只剩白色。“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抟抟兮。”这或许是丧亲的君子,或许是流亡的贤臣,但总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广袤的天地间万物黯然失色,只能见到他一袭白衣挺立在此,面容瘦削而憔悴,哀莫大于心死,信矣哉!在彼空谷的不是皎皎白驹又是什么?那人不容于朝廷,将骑它去隐居。它还在此,那人却不见了。追忆起与他相处的时光,却也如白驹过隙,匆匆消逝,再难寻觅。顿时,心如这天地空旷茫然,一切思虑都归于虚无……
从纯真情思、虚幻仙境再到孤寂长悲、无物忘我,白色被寄托了太多深意。然而最终既已无意,又怎称得上深意?罢罢罢,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