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一部录影一样,从黑白一维到彩色3D。在我心中,有一只留香的记忆小船,在过往的岁月长河中漫漫行驶。
在一个平凡的早晨,我在老宅小院中玩耍,一声悠长的吆喝在我的耳畔响起,不知不觉中也进入了我幼小的心灵。
陈爹爹,一位满面皱纹、头发苍白的老人。他与别的老人一样,每天晨练、买菜、看报、听收音机。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一位手艺人,一位有本领的手艺人——卖茶干。每天天还未亮,人畜还未完全清醒时,他就骑着那辆三八大扛,座椅后挂着两个大盒子,里面装的是自家精心制作的茶干。待骑入老人们晨练的地方时,他边骑边大呼:“卖-茶-干嘞,尝—一块喽!”那腔调,那呼声,不像天津茶馆中的唱腔,也不像北京评书的快舌,但更有韵味。呼出的不仅是一个叫卖声,感觉如一个包罗万象的声音,十分容易让人铭记,声音与往事在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再加上扬州本地独特的方言,别有一番风味。呼完后,一些刚晨练完的街坊们便过来买几块当早点。如果遇到忘了带钱的,陈爹爹也豪不犹豫直接送给他,那人推让不过只好收下,边吃边走回家。第二天早晨,总是有些孙辈把钱带来,道谢万分。陈爹爹十分慈祥,只要是孙辈来,肯定会硬塞几块热茶干。
这些传统手艺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中留香,却在逐渐消逝。陈爹爹还在卖茶干,但街上的自行车变成了汽车,老人们也相继离去,这留香的手艺怕是往后也不见了。
村子的西头是个很大的晒谷坪,隔着一条绕村而过的公路,便是好大一片田野。
初夏,返青了的禾苗在田野里铺展开来,碧绿碧绿的。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田埂把成片的绿分隔成方块儿。在田埂上行进,你会发现,稻田边上有一条环绕着它们的小沟。沟只有尺把宽,潺潺的流水沿着小沟在成片的稻田里做免费的旅行。此时,村里的孩子便带着我们来沟里捉鱼儿了。
鱼儿可多啦!水沟里、稻田里,随处有它们悠闲的身影。它们或三五成群地游游停停,或相互追逐着不亦乐乎,或形单影只地享受独处时光……不等我们靠近,它们便一甩尾巴机敏地离去。不急,我们有办法。只要把簸箕往小沟里一塞,簸箕口儿正卡在沟的两边。接着,跑出二三十步远,光着脚丫子跳下沟去,“噼噼叭叭”地边跑边踢,赶着鱼儿往簸箕里钻。近了,猛地提起簸箕,离了水的鱼儿惊慌就地甩动身子跳个不停。哈哈,到我们桶里呆着吧!
小沟里摸不着大鱼儿,学辉(房东家的儿子)领着我们往大沟里去。说是大沟,其实只是水田中间的一条一米见宽的主沟,水田边上小沟里的水都是从这儿引出去的。学辉说,他们在大沟里做了窝子,那儿的鱼儿又大又多。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大沟窝子——那是个沟底有个坑的地方。学辉指着那个不小的坑说:“这儿水深,有大鱼。”说着,他们就动起手来。只见,学辉带着哥哥用石块和泥土给坑的边上都垒起了坝。接着,男孩子们跳下沟去,撅着屁股往坝外舀水。不多时,坑见底儿了,那残存的水里,鱼儿们蹦跳得别提有多欢了。还真是的,这里逮着的鱼儿不仅多,大的怕是有十多厘米长吧!
七、八月间,水稻收割了,田野里有了另一番景象。稻草被扎成捆儿,摞成一个个草垛,就像是在田野里搭起了小草屋子。此时,田已旱了多日,绵软的土地上整齐地排列着枯黄的稻茬儿。嗨,正是挖泥鳅的时候!男孩子们结伴着来了,拔起稻茬儿来,便能见小泥坑里露出泥鳅的影儿,一条条地往桶里装……开心着呢!女孩子们虽不挖泥鳅儿,却也不放弃稻田这个广阔的游乐场。我们在田野里疯跑着、追打着;爬上草垛子,捉迷藏儿。
有一回,我们从草垛子下找到了一窝蛋,有十来枚。它们只有一角硬币般大小,通体雪白,圆溜溜的,很是可爱。是鸟蛋儿吧?我想。美娟(村子里的小伙伴)说:“鸟蛋不会在草垛子下面,这不是鳖蛋就是蛇蛋。”吓得我再也不去触碰那些小小的蛋儿,似乎小蛇就要破壳而出了。
入秋,荒了的田里撒上了紫云英的种子。田野里先是一片碧绿,好似为我们铺上了巨大的绿色地毯,引着我们直往田野里跑。繁茂的紫云英草掩没了我们的小脚丫子,脚踩在绿油油的圆形小叶上,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伙伴们追逐着,在草地上就势打着滚儿,开怀地笑着,闹着,尽情享受着紫云英草儿的温情呵护。紫云英开花了。一盏盏粉红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绣到了这绿毯上。花儿越开越多,逐渐连成了片,远远望去,灿烂得犹如天边的霞。在晴好的日子里,约上小伙伴儿,静静地躺在花丛里,望着天空中飘忽的白云,又有了另一种别样的享受……
啊!乡村的田野,我童年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