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不久,一个学生画友约我到荷花池写生,我欣然答应,当我抱着写生板来到荷塘的时候,被眼前之景给深深折服了,它似乎不是我来之前想象的那般萧瑟,反而是一种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美,就这样,我和缺憾撞了个满怀。
看那一塘残荷,经昨夜那场大雨,好些许荷叶已无擎雨盖,根茎被摧残,被折断,孤零零倒立在水中。有些则还顶着黑褐色的叶子,或昂首向天,或低头沉静,或相互依偎,或枝叶相交,这一枝残败,那一枝蜷曲,还有的倒伏在泥淖之中。抬眼望去,莲的悲欢交集,谁人能懂?
已接近黄昏时分了,在晚霞的映照下,荷叶与荷花之间的守望,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像极了田野的芦苇,在黄昏时分亮,透露着一种平和。这时轻风吹来,残荷随风飘曳,细细体会,似乎又多了一份田野的风情,柔柔夕阳,仿佛“人约黄昏后”的淡淡惆怅,站在一旁,感受到残荷的美,是一种苍凉悲壮的凄美。
思绪开始游走,通过回忆牵桥搭线,脑海里浮现了另一幅画面,一池荷花悄然开放,白黄色的花蕊躲在一处浅粉色的花瓣中,周围绿色的天然背景衬托着荷花,像一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涨红的脸,这便是盛夏时荷叶田田,那时更多的是活力,生机随处可得喷涌而出。
而如今的残荷,宛如一幅孤零零的剪影,不争不抢倒映在池水中,被泼洒在这副寂寂无声的水墨画里,一起跌入了宁静之中。
我走到荷花池旁边的一侧蹲下,望着眼前这小小的一株残荷,我看见了斑驳,我看见了沧桑,在那一处小小的残叶上竟有如此多的伤痕,莲蓬上叶片上,可它还是直挺挺地站着,我向你膜拜,为你不屈,为蕴藏在你生命里的那份骄傲与自信。
热闹固然是众人喜爱的,但热闹后的沉寂是众生的归宿。是哭天抢地,还是欣然接受淡然处之?生命的轮回,看似眼前一片孤寂,但谁都知道,明年一定还有一池欢喜。正如那句既然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相信春天就在后面等着我们,好好体会去看,你会发现原来缺憾也精彩。
小时候,爸妈常带我回老家。
印象中,老家也是一座沿海城市,风景秀丽ˎ空气清新,土地的芬芳和海风的腥味夹杂在一起沁人心脾。然而,老家最吸引我的不是景色,而是外公的那辆自行车。
外公的自行车,“永久”牌的,是当年外公外婆省吃俭用买来的交通工具。在我眼里,它就是我的乐园。
外公时常去市场买生活用品,我因为年纪小爱不停哭闹,于是外公便带上我一同去。午饭一吃完,我们便出发。我横坐在三角架的梁上扶着车把,外公坐在座几上双臂拢着我。沿着海边骑行,暖暖的阳光笼罩着我们;耳边的海风呼呼地响,拔乱我的头发,吹着我的脸。我不得不眯起眼,但从不抱怨,不仅因为旅程刺激吸引了我,更因为外公那宽大的胸膛贴护着我的后背,成为我坚实信赖的靠山。我咧着嘴笑,扭头对外公说:“再快点,再快点!”外公抬手擦掉额上汗水,笑着说:“好嘞!坐好了!马上就要加速了!”于是,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中,一位老人带着一个孩子飞驰而过,一路留下孩子兴奋的尖叫声。
采购完生活用品,时间临近傍晚,我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外公急忙把我抱上自行车,飞速地往家赶。西边的海霞映照着海面,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被风掀起的波涛如火球般在海面上翻来滚去,那些追逐浪涛的海鸥更像一只只火中精灵,翱翔穿梭于大海和天际之间。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色中,自行车上的我会一时忘却饥饿!坐在外公的自行车上是多么惬意,外公的自行车简直就是我的天堂!
这美好的记忆一直持续,直到那天——电话里传来噩耗:外公病重,危在旦夕。我和妈妈第一时间赶到动车站回老家,路上看着一辆车自行车一闪而过,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记得当时外公指着自行车上“永久”两个字对我说:“这辆自行车是‘永久牌’的,我、你、它将永久在一起。”可现在——外公您怎么能不守诺言,抛下我们先走了呢?我们还约好要一起骑车的啊……
动车窗外的建筑物迅速地向后退去,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