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当在餐桌有什么好吃的时候,妈妈都不会吃,只是把好吃的夹到我的碗里,对我说:“你吃吧,妈妈不爱吃。”听了妈妈的话,我便把妈妈夹过来的美味狼吞虎咽地吃下,而妈妈则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
星期六,窗外下着倾盆大雨,雨滴不停地往窗户上击打,外边的风也在怒吼着。快到中午了,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心里有一丝烦躁。昨晚向妈妈提了要求——想吃螃蟹,妈妈答应了,说今天去菜市场买。这样的天气,妈妈下班后会去菜市场吗?突然,门被打开,妈妈进来了。她一边换鞋子,一边咕哝着:“好大的雨!”她走过来,见我正吃着零食,说:“饿坏了吧?你看我买了什么回来?”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黑袋子。
“螃蟹?”黑袋子里似乎有�O�O�@�@的动静,我试探着问。
妈妈点点头,我兴奋地扔下手中的零食——马上有螃蟹吃了,我得给肚子留一点空间。妈妈在做饭时,我按捺不住,几次到厨房里看螃蟹蒸好了没有。终于,妈妈通知我可以开饭了。我飞快地冲进厨房妈妈将一盘热气腾腾的大螃蟹递给我。我端着盘子,使劲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说:“好香啊!”妈妈见我贪婪的样子,笑着说:“真是一只小馋猫。”
螃蟹的盖子鼓鼓的,还流露出金黄的膏体。我真恨不得马上掰开蟹壳,挖开它的蟹黄,大快朵颐。想到这,我咽了一下口水。吃饭的时候,妈妈用筷子夹起最大的一只螃蟹,放到我的碗里。我冲着妈妈笑了,埋头大吃起来。不一会,我的面前已是一堆蟹壳——已经解决了三只螃蟹了,我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最后一只螃蟹,收回视线,低头扒了几口饭后,无意中抬头,发现妈妈的面前一点蟹壳也没有。
“妈妈,你怎么不吃?”
“妈妈不爱吃,你吃吧。”依然是我熟悉的答案,妈妈一边说一边将最后一只螃蟹夹到我的碗里。既然妈妈不爱吃,我就心安理得地将最后一只螃蟹也吃了。吃完过后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写着写着,笔芯写不出来——没墨了。我懊恼地叹口气,准备找妈妈要钱,到楼下的店铺去买笔芯。推开厨房门,我发现妈妈还在吃东西,在吃什么呢?仔细一看,我不由地惊呆了——妈妈竟然在吃我刚才剩下的螃蟹腿。
那一刹那,我明白了:原来妈妈不是不爱吃螃蟹!“不爱吃”的谎言里,是一颗沉甸甸的慈母心。
只有大海,苍茫如幕;只有大海,满面黄昏。
——题记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是在青黄不接的春夏之际,是在薄雾如烟的清晨。晓雾将歇,我看见远方走廊上几个奔跑嬉戏的孩子惊飞了休息的鸟儿,太阳从最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升起。一瞬间,碧蓝融汇的海面成了红黄交接的琥珀色。我的手往前伸,感觉不到五月的微风,却看见远处水面微微皱眉。
这便是我第一次看海,是一个邻家的叔叔带我去的。他是邻居,也是爸爸的好友。他是个胖子,有一对旁人眼里“不争气”的儿女,一个不喜欢归家的媳妇,一个常指着他咒骂的父亲,还有一身的病。但我没见他有多落魄,多憔悴,只是中年以来,头发白了一个后脑勺。仍是每天骑着电瓶车风风火火的穿梭于大街小巷,遇到彼时年幼的我总是要停下来,给几块钱让我背着我爸去买东西吃,再说些“你爸去哪儿了?是不是又打麻将去了?”之类的话,没等我回答,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真是潇洒啊。夜晚不知又从哪儿回来,提一袋小菜,一瓶酒,敲开我家的大门,一壶酒,两碟菜,两人把电视开到最大音量,放一部热血沸腾的战争片,时大笑,时拍桌,时沉默,说到天亮,说得不知今夕何夕。
在那次看海之前,叔叔的父亲去世了,相继儿子结婚。看海之后,他做了爷爷,女儿也婚期在即,又赶上了修建新居。真是人生无憾,羡煞旁人啊。
然而屋子还没有修好,孙女刚会走路,女儿已买好嫁衣,在那天清晨,他突然死去了。据说是突发疾病死的,死时并不体面。早晨的五点多,我听到消息,并没落泪,只是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脸掩住,心中有说不出的遗憾。
在几天后的深夜,叔叔人睡在棺木里,僧人的歌声与各种古老乐器的敲击声令人头皮发麻。我把头仰起来,凌晨的天空,星子很少,但蓝得空灵,如在深海一般,面前的火盆火影不断闯入我眼帘。不知怎的,泪就落了。
那段时间,爸爸没看出来有太大的悲恸。或许因为他是一家之主吧,他不能脆弱。但我有好几次看见父亲醉后偷偷的哭,呜呜咽咽,妈妈没管他,只是说小孩不懂,便把我驱开了。
我当然懂,失了老友,谁不悲伤?
那是我第二次看海,也是最后一次。秋冬之际,日暮的很早。我看见鸟群从远方飞到树上休息,有两个老人在树下散步。一瞬间,山把太阳吸在了地平线以下,海从琥珀色一下变回了蓝黑色。
仍是没有风。
我不敢再看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