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到晚,太阳都在厚厚的云层里躲了起来。任凭谁叫都不肯出来。
早晨,四面环山的一座小城——天水,迎来了一个阴沉的天,山戴上了云雾为它做的帽子,显得精神了许多。风中全是湿润的气息,似乎可以从中捧出一捧水来。
河堤边的绿化带中,花垂着头,雨水中似乎还混杂着露水,从细腻的花瓣上滴落。灌木丛里压抑了许久的蜗牛,纷纷爬到马路上,看这昨晚雨后奇妙的景。
不一段时间,雨,冒了出来,带来一阵阵“哗啦啦”的声响。远处的高楼、远处的房屋,还有远处的山,都变得渐渐迷离,学校的操场上,只有少数同学在奔跑,溅起水花“噼里啪啦”的跳舞。
下午,路面上积了许多水,汽车在路面上驶过,水花像喷泉般向两旁扑去。花儿已经不再垂着头了,它骄傲地扬起头,只剩下雨水依旧往泥土中落。
天空灰白一片,这里一片乌云,那里一片白云,看起来像极了一件白色的迷彩服。往下看,偶尔有几只不知躲雨的鸟儿,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不知疲倦。
晚上,雨又起来了。一片“啪啪”的声音,笼罩着秋天寒冷寂寞的黑夜。
小城的雨,依旧下着;景,依旧还在。
依水而建的田地,依旧是那么生机盎然,丛林木灌点缀其中,像一片乐园。
外婆半弯着腰,手持一把小小的刀子,小心地将成熟的丝瓜割下来,如获珍宝地捧着,细细打量一番丝瓜再递给一旁的我。
那个时候的外婆身子骨硬朗,总喜欢成天在地里干活,好象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小小的贫瘠的田地,被她料理得像一个植物园,应季的蔬果这里基本上都有。
月亮借助云纱作衣,略施粉黛的娇容之下是透明似的光,满满地洒在外婆的田地上。萤火虫打着小灯笼,轻轻推开木门,走进欢乐园。我与许多孩童一样贪玩,溜进外婆的田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萤火虫,发出“咯咯”的笑声。
外婆与邻居们坐在古宅前,浴着月光,手拿着一把蒲扇,看不出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爽朗的笑声与田地旁潺潺的小溪流水声和着,打破了恬静的银光。
“外婆外婆,外公去哪玩了?不带上我一起……”表哥拉着我,我手中捏着一个装有萤火虫的瓶子,表哥满眼期待的火苗等着外婆点亮。
外婆此时会露出气中带笑的神情,拿着蒲扇的手举得高高的,再拍下来,气呼呼地说:“你外公又去偷懒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接下来,便是止不断的唠叨,和邻居们埋怨着懒惰又健忘的外公。
偶尔,妈妈与外婆会坐在一起给我讲什么民间传说,类似于哪家小孩一个人去后山贪玩时,被妖怪叼走了等,每一次,外婆都会故意装出吓人的样子,我便吓得钻进妈妈的怀里,她们两人便会一起笑我。
香榭古宅,枯黄色的门,装载着童年回忆的田地,轻轻地掉进梦里。
现在的我,已经很少去寻找那样的景象了。时光溜出指缝,飞速逃离。我的回忆一次次在田地周围徘徊,等着萤火虫再现,却总是失望而归。青苔铺落在田地前的蛮石上,滑得吓人。
月光依旧施了妆,透过树间的小缝,点缀在田地之间,悄悄落下素雅的光,落在外婆苍老的银发上,一层一层的。
她转身看向月亮,是一轮满月了。
村里不再恬静了,嚣喧声刺碎了月纱,月光被划散在空气中。
她又转身看了看身后贫瘠的田地,手中拿着老旧的薄扇,口中发出呓语声。
粗重的呼吸声融进田地里,她知道,外公一直会在那里,安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