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冬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落在地上,屋上,溅起朵朵水花。街上行人很少,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匆忙间,撞到了一个人,我急忙移开伞,抬起头,只见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对不起,对不起!”我忙道歉。“噢,不要紧的。”
这是一个老人,个头矮小,脸庞瘦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原来是个盲人。我一阵内疚:“老爷爷,我扶您回去吧!”“谢谢你,小伙子。”
我搀扶着他慢慢走。望着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一时竟难以言语。突然,我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了,低头一看,是块下水道板,便嚷嚷起来:“谁把下水道板拿开了,也不放下!噢,老爷爷,您走这边,小心被绊倒了。”他迈了一步,又停下来,把手中的拐杖放在一旁,弯着腰蹲下去用手摸索着。“老爷爷,您这?”老爷爷不紧不慢地说:“还会有人经过这里,会被绊倒的。”污浊的泥水沾满了他的双手,年迈的脸上却露出慈祥。我于心不忍,半蹲着扶着他:“老爷爷,您慢点。”终于,他摸到了那块下水道板,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把它盖好。他站了起来,伸手到口袋里找手帕,一切归于原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的眼睛湿润了,赶紧拿出纸巾,递到他手里。看着他那双沾满泥水的手在洁白的纸巾上擦着,我似乎看见了那双被雨水打湿的、模糊的眼睛也在发亮。是的,我看见了,看见了他高洁无比的心灵。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把老人送回了家。他慈祥的笑着,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欣慰、关怀、温暖。他点点头,以示我可以走了。
雨停了,路灯向我温柔地眨着眼,正如老爷爷的笑,透过假日寒冷的空气,让人心生暖意。刚才,我搀扶着他走,我是他的引路人;而在人生的道路上,他是我的引路人,引导我心中有他人,向善向美。他是我遇见的最美的君子。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儿——”巷口,响起了粗犷的吆喝声。我不禁全身一震。这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我小时候,没有楼房,没有手机,没有花花绿绿包装的各种零食。因此,隆冬时节那一串红艳艳、甜滋滋的冰糖葫芦,便是平日难得的美味。而那小贩走街串巷叫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对于儿时的我来说,美妙得不亚于一首歌曲。那句“冰糖葫芦——儿”喊得字正腔圆,每每带着老北京特有的卷舌音,亲切而又俏皮。一听到这京腔京韵的吆喝,我比兔子还跑得快,一溜烟拿了钱,奔向糖葫芦儿摊儿。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认识巷子中所有的孩子,包括我。老远地见我奔来,便笑眯眯地取出一支糖葫芦,蘸了糖,裹上江米皮,举着,等我。我远远地便能看见老爷爷正冲我和蔼的笑,他手中的糖葫芦儿,似乎也在寒风中咧着小嘴儿冲着我快乐地笑着——
老爷爷为人很和善,他那京味儿的一声吆喝,仿佛一声集结号,总能把巷中的孩子都引来。大家围着小摊又笑又跳,老爷爷的皱纹也笑成了一朵花。每次,总有孩子着急跑出来忘了拿钱,老爷爷却从来不计较。他总会笑眯眯地,照样给那个孩子一支红红的糖葫芦,不忘笑着道:“这群馋猫儿!莫着急,给你们留着咧。”孩子们咬着糖葫芦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爷爷微笑着等到巷子中最后一个孩子买上了糖葫芦儿,才缓缓推起小车离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吃糖葫芦的“����”声,爷爷的吆喝声,在巷中飘荡久久不散。
像老爷爷的吆喝,像糖葫芦的滋味,悠长而甜蜜。
这悠长甜蜜的童年,随着时光飞逝,一去不回。不知何时起,巷子中再也没又响起过那位老爷爷叫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很久后的今天,恰听到一声叫卖,往事便豁然浮现在心头。
那老爷爷的一声吆喝,宛若一首童诗,透明而真挚。它音承载着我的童年。现在回首,或许便是一种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