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我最美的行囊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梅花。
我从小被爷爷带大。那时爷爷在国外带我,他经常教我读诗,每当读到像:“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诗句就会有两滴冰凉的泪珠落到我手上,我就会拍着手叫起来:“哈哈!爷爷哭了,爷爷哭了!”爷爷每次给我的回答都是:“你还小,不懂。”
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爷爷的卧室里有四幅梅图,分别是:春、夏、秋、冬,我特别好奇,可爷爷每次都拦住我不让我接近。有一回,我在家里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却把墨水洒在了一幅墨图上,我躲了起来,爷爷得知是我做的,没有训斥我,而是责骂我妈妈。这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见到爷爷发火,他严厉地对妈妈说:“孩子要教育好,这墨梅是用来玷污的吗?”事后,慈祥的爷爷用小刀轻轻地刮去污色,我心里很不理解:不就四幅墨梅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呀?
爷爷总是对我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梅花是最有骨气、最有节气、最有灵魂的花,你要像它一样,无论受到怎样的欺凌,总是顶天立地,一枝独秀。”后来,我在读小学时被同学欺负,我想起了梅花,我没有再害怕,确实,你越害怕,别人越欺负你。我在小学时,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在我回国的那天,我拉着爷爷的手对妈妈说:“爷爷可以走吗?”“不可以,爷爷年纪大了。”我和爸爸妈妈上了船,爷爷站在码头,他平日理得整齐的银发被风吹乱了,显得衰老了许多。
不久,我收到了一支绣着梅花的手帕,和那四幅墨梅。
爷爷去世了,我哭了,也许唯一能用来纪念爷爷的只有那梅花了,梅花能不是我最美的行囊吗?
水墨画,墨色恣意晕染,山峦、云雾,一片朦胧,宛如仙境。油彩画,亮丽张扬的艳色,其浓淡轻重,恰到好处。而我幼时所学,不过是用一只普通黑笔勾勒出的画。
犹记当年,对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和执念,便去学了绘画,一学就是两三年。只是想做到将一只工笔运转自如,这时间,远远不够,唯有在学习之余,画上一些。
也曾羡慕过画家一双素手、一枝画笔便能绘出令人惊叹的画作,只是,总不能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步,于是,只有努力和苦练,须打好基础,方能画别的。初学时,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画一株白菜。对其外形、纹理我总是掌控不好,便大发脾气,母亲见了,就说:“没关系的,画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你现在画不好,实属正常,但你要记着:既然你喜欢了,就要对得起这份喜欢,静下心来,不要轻言放弃,失败了,也不过是从头再来的事。”
真正静下心来,学画,细细描绘勾画间,是超然物外、怡然自得的悠闲;一笔一画,是只可意会的情深,无处可藏,终发现,线条,最能抚平烦躁。
我还想画得更多,一幅纷纷落雪,绘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烂漫;一幅层林尽染,绘出“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意境;一幅待放莲花,绘出“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韵味;一副盎然春意,绘出“微雨燕双飞,落花人独立”的雅致;一幅江上夜景,绘出“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到酒家”的迷蒙;一副明月高挂,绘出“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清绝……我还想画出自己,画一只蝴蝶,是褪去稚嫩、洗尽铅华的蝶,是破茧而出的蝶,展现出坚强与无尽风华,愿以后的我,是这般模样,真正凭着一支画笔,随意而动,绘尽万物深处。
长大后,懂得更多。一幅画,名作《富春山居图》,明明画的是山水,呈现出悠闲与怡然,却让一座小城,从此出了名,多年前,这座城内的人们安居乐业,城内一片繁荣,可到如今,尽数消失,出名,无关富贵,只因这幅画。是的,一幅画,是一个民族的传承与延续,原来画,还能达到这种境界,心生向往。
画中,还有作者的情感,有人生的体悟,一树一屋,一水一山,坐看云卷云舒,是作者的情怀,是喜爱与向往,是心中的宁静。画,是一种意蕴,瞬息间,千变万化,纯粹的白中晕着墨色,绿的深浅中隐着点点红色……一切的一切,是作者的细心观察,是对生活的热爱。
我想,向着这些方向努力,用一支画笔,随心所欲中,体悟学画的深处、画的深处,一笔一纸,与生命,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