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敢做一丝稍有危险的事,每天放学,我总是很早回家。可是,那一天,我却很晚才回家。
回到家后,总是能够尝到母亲为我煲的粥,母亲也总是惊讶的样子:“丫头,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快来尝尝娘做的八宝粥。”其实所谓的八宝粥,也只不过是几种杂粮放在一起熬的粥而已,但母亲熬的不一样。
母亲做粥是有门道的:甜而不腻,甚是可口。几次我询问母亲,母亲都是笑而不答。就这样,我喝着母亲做的甜粥,度过了许多载春秋。
渐渐地,我开始认为母亲与我格格不入,我喜欢“时尚”,她认为太过成熟,而我不喜欢的“老土”,却被她捆在我身上。
我开始不喜欢那么早回家了。母亲还是一如既往:“丫头,快来尝尝娘做的粥!”我只是应付地喝了两口,然后就要回我的房间。母亲拉住了我的手,说:“怎么了?不喜欢娘做的粥了?……”“才什么才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能一样吗?”我挣开了母亲的手,“砰”地关上了门。第二天,母亲一如既往地为我做饭,送我上学,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而我,则像一个一点就爆的火药桶,逮着谁就朝谁发脾气。
晚上,刚好接着补作业不回家为幌子不理母亲,让母亲担心。
当黑夜降临时,我很害怕,但又不愿向母亲低头认错,天越来越晚了,我想,该回家了。
我认为母亲早该睡了,回到家后才发现,院内大槐树下,作者我的母亲。母亲看到了我,站了起来。“我……”我想向母亲道歉,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丫头,快乐尝尝娘做的粥,娘等了你好久了。”“那……我……”我还是说不出那三个字。母亲拉住了我的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呀:像松树皮一样,而且皲裂。就是这样一双手,竟能熬出如此美味的粥。喝着母亲做的“八宝粥”,泪水决堤而出。
这是我回家最晚的一天,我问妈妈:“你的‘八宝粥’为什么那么好喝?”母亲答非所问:“这是我专为女儿熬的粥呀!”
母亲并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在蒸馒头、包包子,圆圆的馒头上点一枚朱砂,或者里面裹一颗红枣,香甜酥软,令人着迷。唯有我们家,吃的是馍店里卖的机器加工的馒头。因为母亲不会。
但她却着迷于给我扎头发。幼年时的朝天辫,小学时的麻花辫,中学时的马尾辫……她会的,都是最简单的发式。因此我总不喜欢她给我梳头,每次看到母亲手拿梳子,我就跑得远远的。
我喜欢舅妈给我梳。她轻轻撩起一撮头发,编了细细的小辫,最后再把小辫顺进于一根大辫子,发梢夹一枚蝴蝶结,长长的纱垂到腰间,就像电视剧里的小仙女。每每此时,我都会得意地跑到大人们跟前,尤其要对母亲说:“妈妈,看!舅妈的手多巧!”
姥姥过生日,我们一家齐聚一堂,大家或谈笑,或打牌,或嬉戏,
其乐融融。忽然,舅妈说:“小妞,来,我给你编辫子。”我欢呼一声,坐在小凳上,任由舅妈摆弄。
我正满心欢喜,看见母亲怔怔地盯着我。我问:“妈,怎么了?”她笑了笑,说:“可惜我手笨,不然小妞也跟人家一样漂漂亮亮的。”我猛然间发现母亲的眼里满是惆怅。
母亲是家里的长姊,大事小事都要她一力承担,后来又要照顾我和弟弟,还得照顾家里的生意,她唯一的安慰就是我和弟弟。母亲只是想每天为我梳头,看我健康、活泼的样子。但我却总是拒绝她的关心……
我一下子明白了母亲。
下午的阳光穿透遮满阳台的金银花叶子,那初绽的花朵,明媚了整个院子。母亲又要我帮她薅白头发。母亲才不过三十多岁,头上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闪耀,再难找出当年长发飞扬的神采。那一根根白发,酸了我的心。我说:“妈,你有很多白头发了呀”。她摸摸头发,仰起脸,笑着说:“哪像你,这么好的头发!”虽是羡慕,但我听的,却是自豪。
我感到一阵难言的心酸,低头挑拣着白头发。我静静地站着,她静静地坐着。
那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烁着爱的光芒。心如止水,岁月静好。
母亲是一本大书,没有什么情感更热烈、更深沉胜过它的,因而也就难以读懂。母亲!我愿用一生的时光去理解、融入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