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对于留守老人来说，守望是孤独的，也是甜蜜的。

我家隔壁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奶奶，年纪轻轻丈夫就病逝了。要强的老人把泪水咽进肚里，含辛茹苦，独自将儿子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上学。所幸的是孩子天资聪颖，读书一路顺风顺水，凭着优异的高考成绩进入厦门某大学深造，毕业后留在特区发展。左邻右舍都替老奶奶感到高兴，感慨她大半生的付出终归是有价值的。儿子有出息了，老人也可以乐享清福。

奇怪的是，近一两年里我看到老奶奶似乎都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老人常常枯坐在一把老藤椅上，在自家门口发呆。我注意过她的眼神，愣愣的，有几分期盼，又有几分落寞。有一天我纳闷地向父母问起此事，才知道老人的儿子在厦门结婚生子后，便很少返乡探亲了，逢年过节时要老奶奶三番五次打电话他才肯回来，一回来就嘟嘟囔囔说什么大城市生活压力大工作压力大怎么忙怎么忙之类的话，埋怨老人不体贴晚辈的难处。我有些气愤，这只白眼狼真是枉读圣贤书，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何况是人呢？难道他不懂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个道理吗？

这个周末下午，我出门倒垃圾，看到奶奶正站在老人家门口陪她聊天，便也跟着过去了。老人热情地把我们迎进门去，拿出洗好的苹果塞到我的嘴边。很快，她们热络地聊起了家常，我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当谈起儿子的事业，老人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那可是她一辈子的骄傲啊！看着老人脸上绽放的幸福，我的心里一阵酸楚：这是内心怎样矛盾的一位母亲啊！

除夕那天傍晚，儿子终于现身了。老奶奶笑得像一朵老菊花，从儿子进门的那一刻起，老人的话就没有停过。见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老人讷讷地问及为何儿媳和孙子没随他回来，儿子只道是孩子尚幼，禁不起路途颠簸。

“那等明年吧……啊？”老人半是探询，半是自言自语。儿子不置可否，避开老人热切得灼人的眼神……大年初一晚，儿子要走了，说是年初二要陪媳妇回娘家。老人陪他走出小区，临别时握住儿子的手重重地摇了摇，叮嘱道：“明年……别忘了啊？”……

闲暇无事时，老奶奶仍旧坐在家门口的老藤椅上，偶尔会失神，有时会焦躁地起来走走，绕几圈后又悻悻的坐下，浑浊的眼里是无尽的苍凉……

寂寥的守望啊！不对称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