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记得那院子，水泥地板，墙角长着青苔。

奶奶她总是戴着一块方巾，包在头上或在肩上，被岁月冲刷之后，上面本鲜艳亮丽的红牡丹早已黯然无色。摸起来是硬的，那表面的纤维材质也变得粗糙。

当我还在襁褓中时，总在奶奶的怀里入睡。她便会把头巾摆放在我手中开始唱歌，歌声也并不那么婉转，却是我喜欢听的。她把自己粗糙的手在我身上轻轻的拍，轻轻的拍。随着轻微的摇晃，我闭了眼，安然入睡。奶奶她是笑着的吧，心里想必也是甜的吧，什么都不比让自己疼爱的人开心幸福更重要了。小时候的梦是甜的。

厨房里又响起油“噼噼啪啪”翻腾的声音。奶奶又在炒菜了，只见门后是她矮小的身影，头上裹着的正是那块方巾。已入盛夏，厨房是不通风的，站那么一两分钟就会满头大汗，加上油烟在空中弥漫，就更加闷热了。

看着她挥动锅铲的样子，想起从小到大，每日的饭菜都由她掌勺。我探出头，又是我喜欢的饭菜，心里便十分高兴了。我嚷嚷着要帮她打鸡蛋，只见她轻巧的双手握着两只冰凉的鸡蛋，在瓷碗边缘轻轻一磕，两手的大拇指带着蛋壳向两边，“咔”的一声，鸡蛋黄就随着蛋清缓缓流了出来。我总会在一旁拍手叫好，仿佛奶奶正在表演。她向我微微一笑：“喏，用筷子把鸡蛋搅开，小心别弄得到处都是。”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抄起筷子了。她看我兴奋的模样，又满面笑容地转过身去放其它食材。方巾还别在她的兜里，手脏了就取出来擦一擦。

望着奶奶劳作的背影我时常会出神，这么多年来我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她做的，她没说过辛苦，仿佛给我洗衣做饭是天职。而我那时又何曾想过要帮她减轻一点负担，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呢？

方巾总在她劳作时在她脸旁拂过，她劳作时的快乐，我是感受不到的。我很羡慕她的“万能”，会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会将破了的衣服补起来。

如今，奶奶的身子已不怎么硬朗，干起活来也得细细的，不那么利落了。可她还坚持每天在灶前，头上依然包着那块方巾，见我回到家中，就用那越来越粗糙，背上还有几根青筋突起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还是会在想念她时唱起那哄我入睡的歌谣，会想起她戴方巾劳作的模样。亲爱的人啊，你可知我们之间平凡而无私的爱，却又是人间最珍贵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