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爹，您的每一个表情我都安静记在心里，十几年，我的心装得满满的。
您的眼窝凹陷，皱纹爬满了您的整张脸。原本清澈的双眸也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浅黄色的翳。时光太过顽皮，在您的眼角又刻上了几道鱼尾纹，也将您那苍老的面容烙在了我的心中。
每当洗脸时，总能想起小时候洗脸的情形。无情的肥皂刺痛了我的双眼，钻入了我的鼻孔，上刑一般，实在难受。每每这时，总是父母最头痛的时候。妈妈劝，爸爸吼，纵使强行把我拽到脸盆前也无济于事。这时婆爹总会赶过来，心痛地将我拉到一边，蹲下身子，一边帮我抹去脸上的泪珠，一边哄着我说：“乖孙女才不是不洗脸的小孩子呢，不洗脸的小孩子没人喜欢，是他们下手太狠了，婆爹帮你洗，不会疼的，来——”婆爹的手在我脸上滑过，一阵香肥沫带着柠檬味神奇地绕过我最敏感的眼睛和鼻子，我心里一阵满足一边笑着说：“婆爹，真的不疼呢。”“呵呵。”
婆爹的笑容印在我心中，我将它藏于心中最深处，小心保护。
那时婆爹似乎有个习惯——不到一星期就剪一次指甲，由于左手不会给右手剪，只好向婆奶求助，剪时总能听到他絮絮地说：“剪短点，太长了……不行，再短点……”我在一旁歪头叽歪着：“还剪呢！再剪就到肉了。”这时婆奶就会捏着我的脸说：“还不是为了你啊，你婆爹怕手指甲太长，会不小心在你脸上留下伤疤。”
婆爹笑笑，不说话。我看到了他眼角的皱纹，是沧桑的风景。
孩子的成长伴随着的竟然是长辈的衰老！等我感觉时，婆爹因为身体原因，被姑姑接到了南京，见面机会少了许多许多。
婆爹，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真的想你了。
小小的煤油灯在回忆中摇曳着，微暗的灯光映照着脸庞，你在一旁持蒲轻扇，于是缓缓进入梦乡，有你在，那一段时光隽永而宁静。
农家的十月正是秋冬之时，树儿穿上了棉袄，小娃们变得臃肿起来。外婆的煤油灯开始派上了用场，小小的，却在深夜中抚慰着内心孤独的心。
外婆喜欢在那盏灯下做活，尤其是纳鞋底。一针一针，紧密而结实。每每穿着外婆缝制的棉鞋，总是能够艳羡众人，小小的心骄傲得很。
快要过年了，寒风在窗外呼啸着，外婆就开始缝鞋底了，她端坐在那盏煤油灯下，小心的落下第一针、第二针……每一针都间隔均匀地排列整齐，它们像是水波不惊的湖面，深藏着你的疼爱。它们像是晨曦中隐约着的太阳，包容着我。昏黄而又微弱的灯光里，你鬓角的银丝也被镀上了一层金。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针，你满心欢愉地，像是在欣赏作品一样专注。泪水在眼眶中渐渐蓄积，我走到外婆跟前，那道光透过窗户洒向夜空，划破了如墨天空的宁静与秀美……
我踱步到外婆跟前，她纤细的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角，我打了个转，随即落入她的怀中。她的双臂紧紧环绕着我，在寒风呼啸着的冬夜是那么地温暖。外婆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囡囡，你想学吗？”我眨巴着眼睛“嗯，如果我能缝一双像这样温暖的鞋，妈妈就会回来了吧！”外婆又紧紧地抱了我，她取下头发下的别针，那一双大手包裹着我的手，一针一针地缝了下去……“囡囡说得对，但妈妈不回来也有外婆陪着你的！”
雪地中，我穿着外婆缝制的棉鞋；灯下，我吃着外婆包的汤圆，那个没有母亲的年依旧过得很充实，我知道，因为，有你在。
岁月荏苒，我的身影一点一点被拉长。又回了一趟家乡。那盏灯被放在了壁橱中，经过岁月的洗礼镀上了淡黄的印记。“这盏灯，你拿去吧。”外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儿时美好的记忆尽献眼前，泪，淆然落下，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小小的煤油灯在视线中摇曳着，微暗的灯光照映着脸庞，那浓浓的思念随着风飘向远方，有你在，灯还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