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遇见,是在飞往深圳的客机上。
那时的我正在费力的点着脚伸长胳膊,想把书包塞进座位上方的柜子。折腾了半天,刚准备让大姨帮忙,手上却一轻,只见我的书包被一只修长的大手轻松地放在了柜子里。我偏过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下意识地给他肩膀来一重击,然后故作深沉的说了声“谢谢大兄弟”。看见他不断放大的微笑,我突然想到这是在外地。正当我为自己露出的小尾巴而后悔时,他竟不客气的拍拍我的头说道:“记得多喝牛奶,刚到一米五吧?”我心想这个人揶揄的功夫还真不差,于是故意逗他:“明明一米五二。”说完,我们两都笑了起来,看样子他还真是跟我一样外向。
他和我的座位是挨着的,刚坐下他便拿出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我认得那本书,是雷米的《心理罪》,我惊喜地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喜欢雷米?”。“对呀,犯罪心理学还挺有意思的。”我的眼睛都要笑没了,开心地和他说:“真巧,我也超喜欢!”就这样我们熟络起来。原来,他和我一样喜欢民谣,喜欢旅行,喜欢吃零食,喜欢看日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相似。在这之前,从未有人跟我那么合拍。我明白,他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
快到深圳的时候,大姨突然口渴,向空姐要了一杯水。知道她在靠窗的位置不太方便,于是我伸手替她接过水并向空姐道谢。谁料递给大姨时她没有接好,水一晃,洒了一大半,把裤子弄湿了。正当我着急忙慌地找纸巾时,坐在我旁边的他连忙问大姨有没有事,并伸手递了纸巾。大姨笑着夸他懂事。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夸,他那白净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也腼腆地笑了。看见地上的水,我急忙掏出纸巾,心想要是谁不注意踩到了,不仅会把地踩花,保不准还会摔倒。刚低下头“砰”的一声,我的脑袋被撞了,向右看去他也和我一样弯着腰,摸着头,手里攥着纸巾,像镜中的我。
这一撞,我呆住了。如果两个人不仅有着相似的喜好,相似的“三观”,而且潜意识是想通的,又怎么会否认对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而本质的东西总是藏在灵魂最深处……
我透过鼻梁上架着的厚玻璃看他,透过时间和空间注视着他,透过他低头细心擦水的动作,发现了那具和我相似的灵魂。此刻,我的灵魂雀跃……
人的一生要遇到很多人,大部分都如过耳的风,下过的雨,流过的云在脑海中消散。而仅仅只有少数人,如狂风,似骤雨,化青云在灵魂深处沉浮。
那是个神奇的一天,我遇见了和我相似的灵魂。
风吹叶动,今日的风吹开昨日的尘,把日子吹得悠悠荡荡,一直埋头赶路前行,却忘了回头记忆品味,打开记忆的闸门,心中流进一丝惬意,原来幸福时时相随。
雨打湿了江南,延续着江南的氤氲水意,也打湿了心情。回想期中考试,心里便如衍生了黑色荆棘,蚕丝般包裹心灵,噬夺心中最后一点关于梦想的温度,无奈,望向窗外,怅然若失。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惊醒了我,将我拉回现实。妈妈轻蹑地走近,手里端着蜂蜜水,袅袅飘散着热气,淡淡甜蜜的香气充斥了房间,深吸一口中,似乎连心中的苦闷都被甜蜜包裹,透着香气,漾出点点的幸福。
我仍是无声地埋头。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雨也渐渐无了气势,只留滴滴清脆的雨声在耳边,滴嗒滴嗒与时钟点的声音重合。“嘀嗒”像是催促,像是鞭笞,走啊,起啊!满眼、满纸的公式已无心再看,我抬起头来,玻璃上反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惊异地回过头,却发现妈妈坐在床头正缝补着我掉了纽扣的衣服。她不发出一点声音,陪伴在我身旁,无声地陪伴着。
我放下笔,看着她,她捏着一根极细的针,捻着一根丝线,静静地缝补着,每一针刺下都是那么细致,接过针头又刺了一针,她的神情是如此专注,侧脸笼罩在黑暗里,但透过房间内点点橘色的光看上去,却是如此柔和,似乎连每一个细胞都带着幸福的暖意,静静抚平我心中的苦闷,流入平静简单的幸福。
我渐渐望出了神,妈妈那一刺、一拉线的动作是如此美丽,我屏息凝视,怕一个沉重的呼吸便破坏了这一幅绝美的图画,不觉,时间已悄然流逝。妈妈仍在专心地缝补着,不知是哪缕顽皮的发丝垂落在妈妈眼前,遮挡了她的视线,妈妈似乎并未察觉,几缕发丝在妈妈额前晃动,几根银丝夹杂在其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灼人。几缕发丝也似在心中晃动,我按捺不住,走上前去,静静坐在她身旁,为她绾起一股发丝。
妈妈回过头来,眼里溢满了疲惫,眼里也全无往日的神采,那几丝鲜红的血丝灼痛了我的眼,何时你鬓间的白发已添了如此这多,何时你已渐渐衰老?我望向你的眼只是其中的光不变,闪着期盼,闪着关怀,闪着爱。轻轻靠上那温暖的肩头,望着那一个个细致精巧的针脚,轻轻触摸,心中的暖意便溢了出来,全身似饮过蜜水般的惬意舒心,似乎连舌尖也沾染了幸福馥郁香气,这一刻,我的世界春暖花开!
轻靠你的肩头,温暖荡涤,此刻,我才明白苦闷时无声的陪伴便是幸福、是惬意,我才明白:拥有平淡而真实的陪伴,也就拥有了幸福!
此时此刻一丝惬意从我心中流过,我已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