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有一个老到不能再老的收音机。妈妈总是说要扔掉,可外婆说“不能扔,金也不换!”后来,我问外婆,为什么不换一个收音机?她笑着说,那个收音机是妈妈当年当兵离家时送给她的,一晃二十多年了,她一直带着身上,已经习惯了这个收音机的陪伴了。
那个收音机是红色的,上面有几朵白色和黄色的小花,有的漆已经磨掉了,几颗按钮也被磨得发亮。每天外婆出门锻炼身体的时候,总喜欢把它带在身边,边走边听。因为妈妈自从当兵后,就留在了南京,而外婆则在淮北,所以,不管外婆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就像妈妈陪在外婆身边一样。
有一次,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回淮北过年。外婆来接我们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小石子绊了一下。爸爸、妈妈赶紧去扶她,而她却坚强地站了起来,立即从地上捡起了又掉了一层漆的收音机,心疼地说:“哎呀,完了,完了,收音机呀,坏了!”后来,外婆花了好多钱,才把它修好,那修的钱都够买还几台收音机了!但是,修好后的收音机偶尔会发出“吱吱”的响声,声音也比以前小了许多。可外婆照样还是走哪都带着,视如珍宝。
再后来,外婆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行动也不方便了。妈妈就把外婆接到了南京,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收音机。然而,难以理解的是,外婆边抱着旧的收音机,边听着新的收音机,竟然睡着了……
唉,我的外婆,还有外婆的收音机……
我对童年的记忆总是在爷爷身上展开,那些记忆像是一卷电影胶片慢慢放映,那时单纯的自己跑来跑去,而爷爷总是慈祥地看着幼稚的我……
爷爷曾经是部队中的一员,照片上的他英姿飒爽,而岁月无情地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刻上了皱纹。他常常给我讲他年轻时艰苦严格的军旅生活,但他却不是一个古板的人。他会陪我去游乐场,给我买很多很多的糖果,会陪我一起坐过山车,会在我幼儿园放学时藏在衣柜中和我玩捉迷藏。
我刚刚上幼儿园时,爷爷刚好退休,无事可做的他便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我记得很清楚,一天晚上,正在看电视的爷爷突然故作神秘地把我叫去,关上门小声问我:“你在幼儿园学的东西都会吗?”我说:“会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第二天下午他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对老师说要带我走,老师很狐疑地问为什么,未曾说过谎的爷爷一顿拐杖说:“他生病了!”于是很多个下午,我都是在游乐场和爷爷一起玩耍,回家前保证绝对不说出去。记忆中,他就是我的英雄。
有一天,他很高兴地回来,说地方找好了,叫某某安乐园。我也很高兴地说要去那里玩,而爷爷脸色一沉,喝道:“胡说!那里岂是小孩子去玩的地方!”看我有些可怜,他叹了口气,说:“爷爷希望你身体好,永远都不要去那个地方。”那是爷爷唯一一次对我生气,我和他拉勾,保证不去那人地方。
突然有一天,爷爷心脏病犯了,他被立即送往医院。父亲让我没说完的话赶紧对爷爷说。我却只是问:“爷爷,你什么时候回家呀?”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可是他已没力气回答我……这位英雄,永远地倒下了。
我一遍遍抚摸着他用过的拐杖,“咚咚”的声音一次次响起,有些恍惚,记忆中这是爷爷出场时的声音。爷爷,爷爷--你回来啊……
我希望自己回到从前,为了听一听英雄顿地的声音,为了和他一起去游乐场,为了让褪色的记忆慢慢倒流。后来,我去了那个安乐园,唯一一次违背与爷爷的约定。那是一个坐落在山坡上,景色很美的地方,我轻轻地把拐杖放在那里。那是一个午后,像我在幼儿园时的,一个慵懒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