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最难忘的，就是他的背影……”合上书本，静静想来，不与你相见的日子，少说也有一年余了吧。

“太太！”那时候，我总是一有空就去老家看你，听你讲你当兵打仗的故事，听你在外人面前夸赞我的优秀。你还记得吗？每当我到来，你总是会拿出一个用手帕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玻璃瓶，像怀了个宝贝似的对我说：“这里头啊，都是我在路上捡的小珠子，怎么样？好看吧！”年幼的我看着满瓶五颜六色的珠子，拍着小手喊：“真好看！”然后接过那只装满五彩珠子的玻璃瓶，亮亮的，也是暖暖的，装饰了我小小的世界，更温暖了我有限的儿时记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三个稚嫩的字眼，你总是想寻找更多漂亮的珠子或是石子。你因为身体不平衡摔倒在路上，手臂骨折，加上年纪大导致的小脑萎缩，年近90的你便开始遗忘很多事、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忘记我。你常常忘记被子怎么叠，常常不知道家里来的亲戚是谁，也偶尔会在一只脚上套三只袜子，而另一只脚仍然光着……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跨进老家的门，对着你耳朵高喊一声“太太”，你便永远像孩子般地笑，然后你开始喃喃自语：“我的宝贝回来了！我的宝贝回来了……”现在想来，那一声高喊也许成为你此生听过的最温暖的话语。

此刻，你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而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脸，听不到你的笑声了。就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你因为脑溢血，进了抢救室，虽然脱离生命危险，却成了只能躺在ICU的植物人。从此，看到的你只是一张隔着防护玻璃的模糊的脸庞。

我踮起脚尖，把脸贴紧病房的窗，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你的模样……没有笑容的你，身体僵直、眼神木然，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样的画面：你坐在小区保安室的“专座”上，双眼直直地望向远方，自言自语：“怎么还不来啊……哎，快点来吧……”

“太太！太太！”我在心里默念，“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太太，你快醒醒吧，我还想要更多装着彩色珠子的玻璃瓶，我还想和你在温暖的阳台上一起数瓶子里的珠子呢！

你听见了吗？你一定会听见的，对吧？我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