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一样事业,才会热爱生活。
——题记
初春,老街上,雨声沥沥,细丝浅行,朦胧、静谧。
蒙蒙细雨,似鸟鸣,闪闪烁烁,微微从云中透出的一点点阳光,被水滴打在地上的清脆吞噬了,“啪嗒——啪嗒——”那声音,淡然,飘远。
如烟街道,檐雨呢喃。
一个老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的摊子前,一排排经过精心雕刻的葫芦,整齐列于桌子上,他穿着一件旧却整洁的衣服,手中握着食指大小的刻刀,眼睛上戴的老花镜已掩盖不了他深深的皱纹,就是一颗垂老的古树上的年轮,淡漠,黯然。他,便是我外婆的邻居,索大爷。
我每次来老街,便会看他刻葫芦。只见他拿了一个中等的葫芦,娴熟地操起刻刀,在葫芦上认真地刻了起来。钩、挖、挑、划,动作一个不差。
葫芦刻好了,接下来便是上色,老人调好了色,手执画笔,飞快的画了起来,颜色缀在图案上,宛若月光温柔,繁星点点,彩虹般恢弘,春水般旖旎,画笔灵蛇游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洒脱,豪放,不失特色。
我看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您老这么好的技术,卖这葫芦,一个月赚的钱不少吧?”
“一个月赚个三五千吧,能分担一点生活费。”老人无奈地说。
“那您老有六十了吧?”
“不,”老人竖起了七个手指,“七十了,我家有三个孩子,父母东在外地打工,按理来说我早就该在家歇着,但我是实在舍不得这门艺术,正是这门艺术,给了我生活的信心啊!”
夕阳西下,阳光斜洒在街道上上绯红一片,淡雅、黯然,倦鸟归林,蛙声聒噪,霞光满天,风挟着芬芳麦香,滑落指尖,顺滑、纯洁。
也许这就是艺术,不仅是传承,更是用肩膀撑起家,给予生活的信心。
我不喜欢回老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名词。过年?哦,过年。看了几眼就收走的压岁钱,一个人看完的春节联欢晚会,没什么特别的年夜饭,孤独无趣。连带着回老家也令我生厌。
老家在湖北,七百多公里,光是路上,就要了一个白天。强忍着倦意,半天没有活动的散架的身体,默默起身,走向记忆中的宅子,晚上黑黑的,借着灯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刚入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传来,是老家特殊的迎接方式。奶奶上前迎,一声“馨怡”,婉转清脆,是从回忆中跑出来的,久违。她给我妈妈盛肉汤,老家的土猪肉,说是健康又好吃。其实我是不喜喝汤的,只喝了小半碗。入口,有点烫,汤很鲜,飘着香,暖意遍袭全身,说不上很好喝,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独特的味道,是年味。
去我的那个小房间,只有我回家时,这才住人,铺床捅被子,床头柜只有些许灰尘,奶奶先前定是擦过的。窗帘上,墙上,虫子格外的多,有蜘蛛,臭虫,总共十几只。墙角还有蜘蛛网,吓得我直往外跑,等爸爸清理干净了才敢进去。被子还算暖和,但不太舒服,盖在身上像铺了片大羽毛,没什么实际的重量,枕头也硬邦邦的。睡得却也安稳,有股熟悉的味道,会催眠。
起床后梳头,要二十分钟左右,老家的梳子不适合我,太密,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刷牙的水凉凉的,从山上流下来,有山的味道,用的被子亦是回老家专用的,淡黄色,如今上面有了一个小缺口,看着它,记忆像潮水涌来,不由莞尔。
午饭,弟弟随奶奶去吃了酒席,带回了三个红红的小袋子,镂空的花纹,金色的丝线,装着一袋旺仔牛奶糖和一瓶加多宝,有时也会是王老吉。这是老家办酒的标准回礼,从记事起,年年如此,以前我还帮奶奶一同包过。对这“旧友”,不免欣喜,开了糖纸,放进口中,不够软,不是正宗的牛奶糖,也不知放了多久,最后还是吃完了一包。加多宝很冰,喝得不太舒服,便扔给了弟弟。
老家的菜是柴火烧的,厨房总是弥漫着烟味,呛鼻。火堆却将整个人都烤得暖洋洋的,偶尔摆弄一下火钳,将火弄大一点,跳跃的火光,映在眼中。这种方式烧的菜,不太好吃,胡萝卜硬硬的,没熟,肉丝也是七成熟,味道,还说得过去。米饭也硬,硬得难以下咽,偶尔会放几个红薯,因了我们这些个小孩喜欢。老家喜欢土味,土猪肉,土鸡蛋,土鸡,我不喜欢,汤又油,味道又怪。餐桌蛮小的,不够一大家子人坐,所以有些人会站着吃。
一日的大多时间,是在楼上度过的,与书本为伍。屋外,谈话声,鸡叫声,远处有人家在杀猪,猪喊得撕心裂肺,震得耳膜疼,却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老家的人是凑不齐的,来了,又走了,人一波一波的换。多少年没有来齐了?记不大清了。以后大抵也不会再来齐了吧。
没有以往的热闹,不打紧,掩盖不住年味的,无法否认,老家是我如今唯一能找得到过年的感觉的地方了。不是因为热闹,是因为味道。山,树,蓝色的大棚子,每一物都在说,过年啦,你终于回来了。不对胃口的饭菜,不舒适的住宿,令人不喜,却恰恰代表着年。
年在哪里?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