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课熟的同学举手。”老师的目光里流露出期待。教室里静悄悄的,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偷偷环顾四周,大家都埋着头,不敢正视老师,看上去信心不是很足。“不举手,要被罚抄。”老师的语气更重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刚才抽背《金蝉脱壳》,被叫到的同学都不熟:有的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有的是“缺胳膊少腿”,有的是“结结巴巴”。好像患了“口吃病”。老师很生气,就来了一个全班大调查。
我想:昨天回家没有认真读,不是很熟,不能举手。可是不举手的话,又是不打自招,要被罚抄……但转念一想:如果举手的话,只要老师不抽到我就可以蒙混过关。我的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赌一把吧!我慢慢地把手举起来了。心“咚咚”地跳着,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举起的手微微颤抖。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帝保佑,不被老师叫到。
“奚乾宇。”耳边响起了老师的声音,我的魂儿都差点飞出身体,哪能这么背运?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站起,头脑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小声地背着:“蝉儿开始脱壳了……”可刚背到一半就卡壳了。
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同学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我,那目光里充满了嘲笑,仿佛在说:“想学南郭先生,这下露馅了吧,真是自投罗网。”这可怎么解释?谎言被戳穿了,真尴尬啊。原来明亮的教室,现在感觉黑压压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芒,就像一张严肃的脸在看着我,黑板上方的“诚实守信”四个字就像一根根针扎着我的心。
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烈火烘烤似的。老师脸色铁青,眉头拧成疙瘩,目光里闪着一团火:“我就知道有些人抱有侥幸心理,浑水摸鱼,果真被我逮了个正着。”老师一怒之下,让我站到窗台前罚抄三遍课文。
我拿着书和作业本,像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猫着腰,来到窗台前。罚抄起了作业。唉,今天真是太尴尬了,今后我一定要勤奋学习,不能滥竽充数,欺骗老师,再让自己丢脸。
那年冬天很冷,我们一家住在临时租用的低矮平房里,爸爸妈妈住里间,我住外间,夜里时常有风从门缝灌进来,我每天晚上都尽快写完作业,早早上床缩在被子里,蜷作一团。
马桶就放在走廊的尽头。夜里起来小便,冻得浑身发抖,四周又黑洞洞的,心里很害怕,还没看不清马桶在哪儿,“机枪”就胡乱扫射起来,有几次还没尿彻底,就匆匆忙忙地钻进被窝去了。第二天清晨地上便出现了带着冰碴的水泡,又臊又臭。为此,我没少受到爸妈的责骂。
说实话,我最怕晚上起床小便了,刚躺下就盼着快点到天亮。然而,有一次实在是困意难撑,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中觉得身下很暖,从没有那样舒服的感觉,我还快意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可是只过了一小会被子里就变得冰凉冰凉的。“该死!莫不是……?”我猛地坐起,用手一摸,大吃一惊,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傻傻地存想了一会,我光着身子跳下床,把被子裹在身上,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哪里还睡得着?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爸爸看见我后,带着一种怀疑的语气问:“平时你不是很迟才起床吗?”
“我……今天要考试……起得早些……准备一下,准备一下。”我支支吾吾地说。
“拿裤子干啥?”
“糟糕!”我暗暗地想,心跳得厉害,定了定神,说:“喔,裤子……几天没洗脏了……”
“这孩子,尿了床还撒谎,真没出息!”妈妈从我房间里直冲到我面前,尖声细嗓地说。
“什么?这个废物!”“啪”一人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一时间委屈,心酸的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我冲出房门,发疯地在空旷的雪上狂奔。
自那以后,我更讨厌晚上起床小便了,尽管爸爸妈妈对我实行了监管措施,晚上轮流看护我上厕所,但尿床事件还是不断发生。我的心情坏透了,更糟糕的是,学习成绩也随之每况愈下。
一天晚上,妈妈坐在我的床头又唠叨开了“这么大的小伙子,懒得要命,就不能勤快勤快?”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腔调了,“你们不讲理!你们住在里间倒是暖和了,你们住外间试试?都不知道晚上有多冷。”妈妈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被窝里,又把目光定格在那扇破门上,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一把抱住我,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是爸爸妈妈疏忽,错怪你了。”
后来,我家很快搬到了一个较暖和的房子里,妈妈为我找了一些治疗尿床的偏方,每晚又到我的房间探视几次,渐渐地,我就很少尿床了。
再后来,我家搬进了新买下的楼上住,装上先进的马桶,这一下再也不用为上厕所烦心了,自那以后,我再没尿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