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天空呈现久违的藏蓝。暖暖的阳光透过小区法国梧桐，在地面铺满斑驳摇曳的光影。墙角的太阳窝里，老妇人斜倚在轮椅上，神情木然地看着脚下，光线里的灰尘像深海里浮游的生物，任时光的画面在脑海里滑过。只有吭吭地咳了一阵，她眯起眼晴，又陷入无法抗拒的衰老中。
她常常自言自语，以自己的尺度说出世界，说出来，给自己听。面对回来看她的儿子，母子四目相对，老人糊涂地喊：“爸！”，儿子笑着笑着就哭了，没有哪件事能唤起记忆。唯有老伴，她会一眼认出。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久久不松开，并能准确地呼出对方的乳名。那一刻，整个世界变得格外温暖。小区里的小女孩，蝴蝶一闪一闪跑来跑去。
我所住的小区已趋于老龄化，仿佛突然之间，父母和邻居都老了。有时看着他们前言不搭后语的闲聊，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
清晨的俱乐部前广场，几个脑血栓病人走路画圈儿；工行前的老人队，齐刷刷地挥舞胳膊，拍打膝盖；广场中的太极拳方阵，服装飘逸，动作舒缓；通勤车上的蓝精灵边走边吃着手里的烧饼，吞咽时噎得脖子通红，根本无暇顾及头顶霞光万丈，懒散地闪身进入车厢。风摇摆着法国梧桐，清洁工边扫边骂……
每逢节日，小区里总会出现许多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外地车牌，女的从包里拿出化妆镜，审视自己的容貌。楼边的老太太坐在太阳窝里，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徘徊。这里发布的新闻涉猎东家长西家短，谁家亲戚来送月饼了，谁家儿子领着对象，谁家姑娘带着男朋友，颇具综合性和新闻性。
无霾的秋日呵，天高了，小村高了，树也高了。早起登山赏野菊，傍晚倚窗望月，美好得不似人间，幸福得不知今夕何夕。这样的恣意心情，这样的柔软心境，一辈子终能有几回？
难得这样简单的生活，贵重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