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秋夜,我站在厂区外空旷的田地里。架空线下的电力工地依旧灯火通明,飞蛾在灯光里狂舞,乱扑。掰掉苞米后的空秸杆,与失去阿毛的祥林嫂一样无助地站着。
夜餐的碎屑落在地面,乐坏了大大小小的蚂蚁,它们呼朋引伴,拉家带口,为一小小饭粒互不相让,撕拽拖曳,整夜奔忙,仿佛我们儿时随大人赴一场亲戚家的婚宴,又恰逢开饭时的情景没有两样。
十几米高的架空线上,三位来自泰安的师傅都不到四十岁,有山东汉子的质朴与厚道,已连续作业近十小时。落到地面短暂休息的片刻,来自家乡的电话问寒问暖,叮嘱安全,明显舒解了他们脸上的倦意。手机此时真是一味精神的良药,让人抵御这份秋夜的微寒。
飞蛾依旧乱舞,蚂蚁的夜生活正掀起高潮,年轻师傅又爬上了杆塔,土堆上的酸枣如熬夜发红的小眼睛,红得格外别致。我突然对每个生命的尊严心生敬意。
四周是秋夜,是秋虫的梦,是思潮拍打心岸激起的朵朵浪花……
“皮皮”是邻居王老伯家一条已死掉的黄色的宠物狗。它活着时矮胖,臃肿,走路时摆谱似地摇摆。
尽管我常常把饭桌上吃过的排骨带给它,依然无法平息它愤怒的长吠,我根本不知道这只狗咋想的,难道是嫌骨头上残留的肉太少?狗应是通人性的,我认定这是只没有良心的狗。
我们的关系逐渐恶化,它把我当成死敌。每次我结束饭局回到住所的楼下,“皮皮”便会梦扑过来呲牙咧嘴,我也借着酒劲学狗叫,与“皮皮”对峙。接着,我逼近,追打,它边逃边吠,直到在王老伯身旁,它会停步摆出进攻的态势,依旧狂吠不止,狗仗人势。后来,只要我从楼下经过,它在王老伯家二层的防盗窗边也叫。楼下的老头老太太有时太寂寞,便对着皮皮提我的名字,这狗还是狂吠,不但没有情商,连智商也没有了。我出差去了几天或早出晚归,八号楼上的老头老太太也因此都知晓。
一段时间,不见王老伯老俩口。听说“皮皮”住院了,去临汾的大医院四处求医。不知道天天对着我吠的皮皮,在病榻上有无内疚之感!后来,王老伯老伴告我“皮皮走了”,说话时,老人哽咽,眼圈红了。可我心里有一种幸灾乐祸地高兴。我想,不知道它为什么理想和目标过在活一辈子,这病与心态有无关系?不妨站在狗一边想想人,再回过来站在人一边想想狗。
“皮皮”死后,我出行的个人隐私有了根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