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怎么过河呢?
在快速变化的社会里,总会有许多未知与坎坷。时代的洪流席卷在生活之中,变数在环绕。我们被迫改变或是情愿改变,变得世故,变得令人觉得虚伪做作。当有人指责你为什么变了时,可以告诉他,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去往相同的彼岸。
并不是鼓励虚伪,只是一定要在内心有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在内心一定要有一处自己的彼岸。保持内心才能随机应变。
黄土高原的孙少平最初的意愿是走出山沟,他背着行囊一天又一天地拉活。用读书人瘦弱的脊梁扛起石头,也扛起生活的重担。田晓霞说,幸好你没变得像那些满脑都是大米粮食的农民。孙少安却觉得少平变了。其实是因为生活的泥石流带不走他内心读书人的不甘。后来,孙少平进了铜城的矿厂。他变得更刚强更能独挡一面也学会了抽烟喝酒说脏话。他宁愿永远留在矿厂,并不是因为怯懦。他变了吗?不,正是因为没变才留下,他的出走让人以为他要浪迹天涯,但他不过是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内心得到了充实,也回到了自己的彼岸。
其实很简单。坚定的方向是在变化中寻求不变的力量。
《活着》中,富贵经历了“大跃进”,人民公社,战争,生离,死别。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到最后只剩下老黄牛与他相伴。时代与环境都在变,正是因为“活着”,正是因为从始至终贯穿�A意志。其实很简单,生活在改变,各种莫名的失去和荒诞的拥有,但是“努力活着”这一点从未改变。
如果安迪变得圆滑或者妥协,那么这将不是救赎。如果鲲不变成大鹏,那么它将永远不能徙于南冥。变亦或不变,其实很简单,变就是不变。
其实很简单,毛毛虫变成了蝴蝶,飞过了河。
其实很简单,衡量变或不变的,不是别人的评价,而是内心的度尺。
所谓成全,不过是在一片灼热的向往里,寻找爱与美,进而找到真实的自我。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那个写信的女人,无论身在咫尺或是天涯,身份又是谁的谁,她这无处安放的心却仍愿意为他停留在原地。生命从作家他开始,亦以他结束,哪怕挚爱之人只把她当作短暂并肩的过客,她仍愿意奉献出自己所有的多情的文字,只因他是她提笔的启蒙者,向他倾诉他与她最陌生的生平故事。命运着实残忍,给了她一份爱,却不肯给她另一份与之对应的被爱,又增儿子的凋零,自身的疾病缠身,她这悲惨的一生注定只是残缺的断章,又何来管顾其它?
她没有独善其身,她一头扎进命运里,驻守在关于他的时间里,体态鲜活,为君生动。哪怕他负她,他毕竟是她年少时在孤独自闭中挣扎的唯一精神支柱,他不仅仅是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更是她心中的信仰,永远得不到的梦,所以她必须去追索,必须让这份注定只有一半的残缺,圆满;哪怕四周都是思念的潮水,也阻止不了她这座孤岛向他靠近,哪怕是生和死。她用她最残缺的生命来成全那更破损的爱。在爱里甘之如饴,在虚妄与毁灭里成全自己。
也像《地狱变》里的良秀,他的画里,最后只缺了一个真正隶属于地狱的女主角,他将自己的女儿放在宫殿里活活烧死——只为了成全他的残酷又美丽的艺术。正如《圣经》中亚伯拉罕为了上帝献祭自己的独生子,疯魔化的追求,早就已经颠覆了真正神与艺术的意义。
每个人都在宇宙的分娩里试图成全自我,痛与美似乎永远交缠在一起。他选择以残酷扭曲的方式成全艺术,成全自我,或许是认为癫狂的追逐可以触碰艺术的灵魂。但他的女儿却又凭什么被打入地狱,而剥夺善终的权利?良秀对艺术的貌似圆满敬业的成全,不过是对别人残忍的驱逐,如果艺术的追逐沾满鲜血,所谓的“成全”是否更像是一桩谋杀?!
真正的成全是为了成全爱与美的,而不是过分的私欲,哪怕过程中必有割舍,必有失去,最后的结局也是“哀而不伤”的。即便有彻骨的伤痛,那痛也是自己给自己的解药,而非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