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了捏帮她抄写答案的那只手——汗津津、湿滑滑,像捞了一汪清水。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投入的一次订正吧!我用力甩了甩手腕,两指紧捏着笔头,又开始抄写了起来。订正到一半时,我看着这答题卡上,满满的一大摊的火红,我突然想起了“岭上开遍哟映山红”的民歌,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快点订正完,要下课了!”老师的声音简直是持枪恐怖分子的威吓,我浑身一抖,加快了速度,生怕不能圆满完成她交待给我的任务。
“铃、铃、铃”下课了,一只手伸过来,“哗”地抢走了她的卷子。
“还没订正完呢”我赶忙说。
“没关系。”她撂下一句,就把卷子交给了组长。
好吧!就是这么霸道、高冷!连谢谢都不说。但是我一点也不怪她,这才是她。这和我刚认识的她没有任何分别。
刚升初中时,在这个互不相识的集体里,我深觉人人都无情感可言,就算是在军训时,脚骨传来的疼痛,得寸进尺地迫使我放弃了前行。耳边传来的却是“这人谁啊,这么慢,军个训还把脚扭了。”我低下头,默不作声,腆着脸站在队伍最后,痛感更加强烈。为了不至于过份丢脸,我忍住了痛,也忍住了泪。
后来,我不想跟别人说话,打算彻底关上我的心门。这对一个话多得像米的我来说,沉默真是件很难以忍耐的事。可是,经过那天,我决定重新做回快乐的自己。
那是我刚和她同组的第二天。那天的数学课上,我焦急地翻起来书包,因为我发现我的数学书居然找不到了。猛然想起,我把它忘在家里的茶几上了。我抬起头,求救地望了望四周,大家都似乎在认真地翻开书,按老师的要求开始朗读题目,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惶恐。
突然,手被轻轻地碰了一下。只见她拎起书角,把书拖向我几厘米。我感激地打算冲她笑一笑,她却不耐烦地用眼角瞟了我一眼,“看什么看!读书!”还用手指指大家正在读的位置。我也赶紧读了起来。
我头一次感到这个陌生班级的一丝曙光。我偷偷打量这个高冷霸道的施舍者——细眉毛、挺鼻梁、薄嘴唇、黑头发,大家都穿着的淹没人群中没有人会发现的校服,也不能掩盖她的秀美。我终于知道,在别人都无情地嘲讽我的时候,有一个人是愿意对我好的。尽管这种好,是用如此高傲的样子表现。
我千方百计地想报答她,却碍于面子,也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她生病了,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这时,老师让大家订正考卷,她把卷子递给我,让我帮她订正一下。我如获至宝,三下五除二地就订正完了自己的考卷,开始帮她订正考卷,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了。
铃又响了,我们又都成了另一个课堂的植物。
菊花想必大家都是见过的,它们总是不畏严寒,在冷风中绽放最华丽的自己。而这次学校组织的毅行让我感到团结拼搏的我们,也是一株菊花。
这次毅行被三个景点划成了三段路程,每两个景点间是一段,第三个景点到大巴停靠处是最后一段,全程约二十二公里。
第一段路是轻松的。因为所有的行程才刚开始,大家都精神抖擞,气冲斗牛的豪情,让人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丽日,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分享着美食和内心的快乐,这样的悠闲场面,想必连神仙瞧了也会忍不住羡慕我们的。
从第二处景点出发时,我在路旁瞧见了几株菊花。初看它们,每一片花瓣都是那么纤细而薄弱,颜色也稍显有些黯淡,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能经受住寒风的样子,可当花瓣一片片、一层层地簇拥在一起,形成一团团的花朵时,就显得娇艳而又迷人,还透出一股子坚韧劲儿。
可能赏花的欣喜冲淡了疲累,虽说脚底板有些发疼,却也把这第二段路走完了。
第三段路才最是难熬的,先前带的水早就喝完了,太阳却依旧卖力地工作,晒得每个人的脸上都腾起两朵粉红色的云。我们渴得就像搁浅了的鱼一样,一句话也懒得说,连呼吸都想放缓放轻,生怕会造成更多的水分流失。沿途种着白金色的草,生得很是茂盛,沐浴在阳光中时,反射出诱人的光芒,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白得发光的云朵。我恨不得自己能踩在那朵云上,最好让脚没有感觉。但每往前迈进一步,脚后跟便直感到酸疼,牵扯着小腿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我发出不容忽视的抗议。
有个平日里就缺乏锻炼的男生越走越慢,眼瞅着就要掉队了。旁边的同伴就让他抓住自己的包,并解释说: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我们就不抛弃你。这一做法的效果还挺显著,那个差点掉队的男生也没再掉队了,于是大家纷纷效仿。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列纵队变成了一列纵队,后一个拉着前一个的包带,公路上只瞧见一条长线在移动。
又过了段时间,队伍里的有些男生便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地背起两个书包,后面的是自己的,前面的是别人的,这副模样若放在平日里是十分滑稽的,可在这里面却包含了他们对同学的友爱。另一方面,只要还能勉强坚持住的同学,就坚决不会让别人帮着背,他们自己宁可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走在后面。队伍的最后面是三名女生,中间那位实在是走不动了,所以旁边的两个就扶着她走。扶她走的同时,两个女生似乎也忘记了饥渴和疲劳,鼓励同伴的话语一串连一串地蹦出来。走不动的那位也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她紧咬下唇,顾不得擦去额头上接连砸下的豆大的汗珠,迈着缓慢却坚定的步伐跟着队伍走,硬是一句要放弃的话也不说。那一株株菊花又出现在我眼前,我心下明了:大家都像那菊花瓣一样团结起来了。
当看到大巴时,大家的欢呼声响震云霄。在我们的努力下,没有一个同伴掉队,全体人员走完了全程。这种成就感是别的快乐无法比拟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
我们是一株菊花,经历了绽放前的寒风刺骨,却依然团结在一起,在这个初冬的时节,绽放出了最灿烂的自己。